“玄武门之变”后“被退位”的昏暗收场，令本该名垂青史的唐高祖李渊，在正史之中频频沦为陪衬其子李世民贤明神武的背景。这位一手开创大唐帝国的枭雄，本领究竟怎样？我们不妨回顾这位浊世枭雄从太原起兵直至一统天下的传怪杰生。

得国太易——李渊为什么不受人待见？

浊世是枭雄最好的舞台。站在后人的角度来看，中国汗青上那些大一统皇朝由于自身积弊导致的内部坍塌，都会不可避免地演化为“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的局面。如秦末的刘项之争、汉末的三国鼎立、唐末的五代十国，都可谓群雄并起，好戏连台。

与上述这些浊世相比，隋末的局面便有些尴尬了。起首，这场纷乱看似热闹，持续时间却并不算太长。即便从大业七年（公元611年）隋炀帝杨广下诏征调天下戎马、诛讨高句丽而引发社会动荡开始算起，至武德七年（公元624年），唐帝国斩杀降而复叛的辅公祏，一统天下，也仅仅已往了13年而已。

其次，在这场残酷的镌汰赛中，闪现出了太多亮眼的明星。有善于策划、哑忍洞观堪比司马懿的李密，有屡建战功、十足曹操作派的王世充，更有起于草莽、义薄云天、有几分刘备架势的窦建德。然而，这些风云人物都没可以或许笑到末了。天下最终落入了隋炀帝表哥——李渊的手中。怎么能不令观众扫兴？

更可气的是，与李渊同时代的群雄个个看似风光，偏偏在李渊眼前都刹时人设崩塌。心高气傲的李密兵败洛阳之后，竟然逃到李渊帐下寻求庇护，后又不甘久居人下，在叛唐的过程中被人射成了刺猬。王世充完成了从权臣到天子的华丽转身，却旋即兵败被擒，面临李渊时立刻跪地求饶，还乐于继续流放蜀地的运气，痛惜还是死在血亲复仇的刀下。来势汹汹的窦建德，更是在战场上一触即溃，以至于死时连句硬话都没敢说。

至于其他的诸如刘武周、杜伏威之流的表现，更是拿不上台面。

拜托，你们这些浊世之中有机会上场的种子选手，即便没有项羽末了力杀百人的实力，也该学学那些末路枭雄自我了断的傲气。最不济，学学袁术留下个“我只喝蜜水”的贵族风雅也是好的嘛！

虽然胜利者本就有不受指摘的特权，更况且中国汗青上的汉光武帝刘秀、明太祖朱元璋，也都曾如李渊般迅速平定浊世，但是刘秀和朱元璋好歹另有“白手发迹”的人设，中间多少也有昆阳之围、鄱阳湖大战这般的“逆天翻盘”，可李渊却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世家贵胄，一路走来，别说没有什么危及生命的磨难，连磕磕绊绊都未曾遇到过几次。

或许正是在这样的感情之下，我们可以看到，在《隋唐演义》《兴唐传》等民间评话中，李渊沦为故事中可有可无的背景板。起兵反隋是二儿子李世民一手策划的；天下是辅佐李世民的徐茂公、程咬金、秦琼等瓦岗旧将打下来的；乃至连在太原留守这个职务，都是李渊的小儿子李元霸通过殿前比武，为他老子赢下的。

那么李渊的天下之路走得真那么顺畅吗？

贵N代的白手发迹——李渊早年的奋斗史

外貌来看，李渊得天下的确很容易。毕竟他的家属本就是与弘农杨氏平起平坐的“西魏八柱国”之一。于太原起兵之后，更迅速抢占了隋帝国的政治中枢长安。再以关陇之兵大举东进，进而扫平了天下群雄。事情的发展似乎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然而，又有谁能想到，李渊的贵族身份并没有那么高的“含柱量”。

后世谈及李渊的家世，大多会夸大其家属传自“五胡十六国”时代的西凉君主李暠。李渊的祖父李虎曾跟随宇文泰平定关中，进而位列西魏“八柱国”之一。正是凭借着祖上的荫庇，李渊之父李昞在身无寸功的情况下，受封汝阳县伯，食邑五百户，更先后继续抚军上将军、多数督、车骑将军等职。

李虎去世后，李昞又承袭陇西郡公的爵位，升任骠骑上将军，获得了“开府同三司”的权力。随着宇文氏正式篡夺西魏、建立北周政权，李昞又接下了追封他老爹的唐国公一职。不过在“晋爵”的同时，李昞并未“加官”，反而被外放地方，以刺史、总管的身份出镇以安陆（今湖北安陆市）为中心的安州。

李昞在安州的工作一般，因此后世史料无从溢美，只能大抵称之为“为政简静”。幸亏，此时北周武帝宇文邕与堂兄宇文护龃龉不绝，均有意拉拢李家。李昞这才被调回中枢，并得以都督同、华等八州刺史，在宇文邕与宇文护这两股权势之中，李昞倒向于谁，史料中并未给出明确的记载。但是宇文护倒台的天和七年（公元572年），李昞突然病逝。在李昞的4个儿子中，北周当局独独选中了年纪最小的李渊继续唐国公的爵位，自己便分析确一些问题。

承袭唐国公之时年仅7岁的李渊，显然无法在政治上有所作为。这也使得其家属一度归于沉寂。直至开皇元年（公元581年），隋国公杨坚逼迫北周静帝宇文阐禅位于己之后，李渊才凭借着他那位身为大隋皇后的姨母独孤伽罗，被杨坚任命为了“千牛备身”。

按照隋朝的官职，李渊继续的这个全称“太子千牛备身”的职务，不过是正七品。而且隶属于太子左、右内率府，即便可以在杨坚的长子杨勇身边混个脸熟。但真想要大展宏图，怎么也得比及杨坚殡天之后才能有所指望。李渊很快便耐不住寥寂，再次去请自己的姨母帮忙，干脆去求外放为一州刺史的机会。

有趣的是，李渊的早年经历和李密有些相似。身为蒲山郡公李宽之子的李密于大业初年也凭借父荫当上了千牛备身，不过此时隋炀帝杨广已然登基，一眼就看出李密这小子不是好人，立刻让宇文化及的父亲宇文述安排李密下岗待业去了。由此可见，李渊较早离开长安宫廷这个“黑白圈”，无疑是明智的。

步入行伍——李渊迟来的军旅生涯

仁寿二年（公元602年），不停对李渊颇为关心的姨母独孤伽罗皇后病逝，两年之后姨夫杨坚也突然病逝。继位的表弟杨广对李渊似乎还不错，先是将他从陇州调任到相对富庶一点儿的岐州，随后又借着改州为郡的东风，先后任命李渊为荥阳、楼烦二郡太守，厥后杨广更将李渊召入中枢，让他当上了管理天子衣、食、住、行的殿内少监。

杨广在李渊表哥眼前似乎没什么天子的架子，乃至在一次宴会公开指着男生女相且满脸皱纹的李渊，管他叫“阿婆”。面临这样的打趣，李渊当时是什么心情，众人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李渊并不享受这种陪皇伴驾的日子。

大业九年（公元613年），杨广第二次出兵征讨高句丽之际，李渊离开行在，自动留在了前线枢纽“怀远镇”督运粮草。逗留于怀远镇期间，李渊发现越王杨素之子杨玄感偷偷召回了在辽东前线的两个弟弟——武贲郎将杨玄纵、鹰扬郎将杨万硕。李渊把这个信息转达给杨广，杨广得到消息后立马回师扑灭了杨玄感的兵变。

此时，大隋帝国已经是千疮百孔、民变四起。杨广无奈之下，只能令李渊于大业十一年（公元615年）以“慰抚大使”的身份，前往山西弹压农夫起义。

和平年代不太会当官的李渊，在战场上却显现出了惊人的天赋。在龙门与母端儿向导的起义军的比武中，李渊向导10余骑的亲卫，往来驰射。竟然一口气射出了70余箭，且所对准的目标无一不是应弦而倒。最终母端儿战死，起义军全线溃散。李渊命部下将所有敌军的尸体垒砌成一座“景观”。望着那座由累累尸骨构成的“丰碑”，已然49岁的李渊摇摆着颇为酸痛的手臂，第一次感到人生竟能云云的充实。李渊这样的关陇将门家属，显然还保留着剧烈的尚武风俗，其多年磨砺的体魄和刻入DNA的战斗本能，可以在单兵格斗中容易碾轧未经训练的民兵。

李渊刚刚击败母端儿所部起义军，杨广便在阵容浩大的北巡中被突厥铁骑包围在雁门郡内。李渊虽没有直接参与解围的军事举措，却也将自己16岁的次子李世民派到了“屯卫将军”云定兴的军中效力。这份忠君体国的热忱，令杨广很是感动，随即将老将樊子盖所部戎马交由李渊指挥。李渊进而以怀柔的本领瓦解了盘踞绛郡地域的敬盘陀、柴保昌所部起义军，趁便还在当地收编了数万降卒。

大业十二年（公元616年），活跃于河北、山西一带的起义军领袖“历山飞”（外号，本名魏刀儿）调派部下甄翟儿攻打太原。正忙着准备南下江都的杨广任命李渊为“留守”，向导虎贲郎将王威、虎牙郎将高君雅等部，前往诛讨甄翟儿。两军于雀鼠谷遭遇，李渊数千人的直属部队随即被数万起义军包围。关键时刻，李世民向导精锐骑卒赶到，共同大队步兵，一举将甄翟儿所部起义军击溃。

排除了太原之围后，李渊这位“留守”才算正式到任。值得一提的是，所谓“留守”并非一个实际的官爵，不过是在杨广巡游天下时，代其处理日常事件的“政治分身”而已。如杨广征讨高句丽和南下江都之时，都命自己的孙子代王杨侑、越王杨侗，分别在长安和洛阳出任“京师留守”和“东都留守”，还任命一些亲贵大臣镇守地方，出任诸如东莱留守、江都留守、彭城留守等官职。

除了上述“留守”之外，杨广还会安排一些官员出任“离宫留守”，以替自己看守那些短暂居住却囤积有大量财物、豢养浩繁宫女的行宫。鉴于太原当地还建有一座晋阳宫，因此杨广命李渊同时兼领“晋阳宫监”。不过，不等李渊在太原站稳脚跟，杨广又命他与马邑太守王仁恭一同北上诛讨突厥去了。

李渊和王仁恭对这一任务都不太上心，否则以两人手中把握的兵力，怎么也不至于只凑出5000多人。这点儿兵力要想与数以万计的徒幽升面抗衡，显然是做不到的。因此，李渊特意要求派出的2000人不仅要精通骑射，更要像突厥人一样适应草原的生活。云云一来，此番征讨突厥，李渊虽然没有取得什么太大的战功，却训练出了一支长于远距离奔袭的精锐骑兵。

正所谓“身怀利器，杀心自起”，随动手中武装气力的不绝强化，李渊的野心也膨胀起来。名义上此时的李渊还没有公然与杨广决裂，但暗中却网罗了诸多为躲避迫害而流亡天际的隋朝官员。面临“行军司铠”武士彟等人不绝暗中鼓动自己起兵自主，李渊虽然外貌上没有答应，却也给出了“当同富贵”的暗示。

当时，在太原地域真正对他的事业起到决定性作用的人物，除了把握兵权的王威、高君雅两位将领之外，便是身为“晋阳宫副监”的裴寂。

本日我们所能看到的史料中，对裴寂的拉拢工作都是李世民独力完成的，李渊毫不知情。实际上，很大概是李渊先安排自己的次子李世民，找到与裴寂私情不错的龙山县令高斌廉，安排一系列的赌局，待裴寂高高兴兴赢下那些钱后，高斌廉再把李世民引见给裴寂，却并没有直接说出有关举兵的相关事宜，只是请裴寂为自己的父亲安排几个晋阳宫中的女子侍寝。裴寂使用自己的职务之便把事情给安排了。等李渊把生米煮成熟饭后，才故作惊讶地对裴寂表示：“你这样是逼我犯错误啊！”此时，裴寂已是进退两难。毕竟，以李渊与杨广的关系，睡了几个宫女罪不至死，但自己拿天子的女人去做情面，恐怕罪在不赦，自然只能乖乖将自己绑在了李渊的战车之上。

场外接济——李渊起兵及南下过程中突厥助力

就在李渊成功拉拢了裴寂等太原父母官员的同时，马邑方面却传来了太守王仁恭为部下刘武周所杀的消息。按常理，刘武周占据马邑之后倒向突厥，令太原门户大开，这对李渊非常不利，但李渊对此并不太在意，乃至还使用突厥雄师压境、太原民气浮动之际，以勾结突厥的名义，拿下了不乐意跟随自己起兵的王威、高君雅两人。

大业十三年（公元617年）五月十七日，数万突厥铁骑抵达太原城下。李渊却打开了城门，按照相关史料的说法，李渊是用类似于“空城计”的方法，最终令心怀疑虑的突厥骑兵自动退却的。整个过程中，突厥方面不仅派出游骑从太原北门而入、东门而出，充实了解了城内的虚实，还轻松扫除了隋军王康达所部千余人。在这样的情况之下，突厥人却还是只在城外休整了两天，便卷旗退军了。

显然，促使突厥方面草草收兵的，并非李渊“夜遣军潜出城，旦则张旗鸣鼓自他道来，如援军者”这般的浅显本领，而是更深条理的政治生意业务。就在突厥雄师撤走后不久，李渊服从谋士刘娴静的发起，亲自致信突厥的始毕可汗。李渊在信中藏头露尾地表示自己“大举义兵”的目标是“远迎主上”，希望突厥出兵共同自己南下，但也不要侵扰百姓。

面临李渊开出的“复与和亲”和“坐受宝货”的丰厚条件，始毕可汗颇为动心，干脆在复书中扯掉了李渊的遮羞布，刀切斧砍地表示：“苟唐公自为天子，我当不避盛暑，以戎马助之。”

突厥人的这番表态令李渊欣喜，以至于裴寂等人提出李渊先尊杨广为太上皇、立代王杨侑为帝以安定天下民气之时，李渊竟颇为不满地表示此举实乃“掩耳盗铃”。虽然迫于形势还是做了，但显然始毕可汗的口头鼓励已开释了李渊心中“政治野心”的猛兽。

在委派从长安逃回的长子李建成与次子李世民一同率军平定了西河郡之后，当年七月，李渊自封上将军，正式以“废昏立明，拥立代王，匡复隋室”的名义起兵。突厥方面没有公开出兵，但一连向李渊提供了大批优质战马和骁勇骑兵，更为紧张的是，与突厥的同盟关系，让他拥有了一个相对稳固的后方。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李渊所部虽然一度被隋将宋老生阻击于霍邑一线，但通过轻骑诱敌的计谋，还是拔除了这颗南下路上最大的钉子。通过联结关中各地的义军，李渊抵达长安城下时，所部戎马已经由离开太原时的3万人扩张至20万。

大业十三年（公元617年）十一月，李渊险些没有经历太过惨烈的战斗便攻克长安。次年，杨广在江都为宇文化及绞死，提前拥立代王杨侑为帝的李渊更在政治上占据了上风。他不仅起首否定了杨广执政的合法性，更最早推出了属于自己的傀儡。李渊轻松地自导自演了一出禅让大戏，并带着以逸待劳的数十万关陇子弟大举东出，很快便将王世充、窦建德等权势一一击破。

纵观李渊成事的过程，前期隋炀帝杨广紊乱施政导致的天下大乱和对李渊的光荣，给予其极大的发挥空间。在太原留守任职期间，李渊通过缔盟突厥获得稳固的后方和军马、雇佣兵的支持，极大助力了南下长安的军事举措。李渊成功控制了关陇地域，足以凭借当地自西魏以来积聚起的巨大经济、军事优势，迅速扫荡天下，完成以唐代隋的天下一统。

（泉源丨《看不敷的中国史》 作者丨国家人文汗青 四川人民出版社丨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