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诉人:姜云
来源:身边人的故事
有的女人天生命苦,记得著名作家余华说过如许一段话:女人就像蒲公英,风起而涌,风止而息,落在肥处迎风长,落到瘦处苦一生。
我想起了远嫁的大姐,她颠沛流离的一生像极了随风飘落的蒲公英。
大姐一生很苦,她出生在63年,那正是缺吃少喝的年代,大姐是老大,她有两个弟弟,两个妹妹。
大姐读到小学5年级就退学给生产队放牛了,那个年代论工分分粮食,大姐放牛一天可以挣4分工。
大姐勤劳懂事又任劳任怨,在我童年扮演的是妈妈的脚色。
79年,改革都的东风吹遍大江南北,这边实行了生产责任制,我们家人多分了14亩田,颠末爸妈精心的耕种管理,除了吃喝还有点余剩。
83年,大姐20岁,成为了第一批打工人,因为这次出门,造就大姐凄苦的一生。
大姐打工时,爱上一个四川男子,上了他的贼船。
那年春节大姐带回一个男子,妈妈气坏了,她不相信一直听话,懂事的大姐能做出这种事变。
男子长得挺好,而且嘴巴能说会道,爸妈最不能接受他是四川人
我们小时间假如不听话,妈妈就会骂“死丫头,长大了把你嫁到云贵川去,让你永久回不来。”
在她们的认知里,云贵川很远又很穷。
因为我们村许多被拐骗过来的云贵川的女人,她们就是为了摆脱贫苦才到外地找婆家的。
爸爸把男孩赶走了,大姐也被软禁起来。
但我们都没有想到,一个月以后大姐竟然偷偷的跑了。
大姐的私奔, 让爸妈丢尽了脸也伤透了心。
妈妈眼睛都哭瞎了,但也没有办法,因为山高路远,没办法去找大姐。
都说男子有泪不轻弹,可我好频频看见爸爸偷偷的哭,他烟瘾越来越大了,整天裤腰带上别着旱烟袋。
妈妈每天唉声叹气,她说白养了个女儿,一两酸糖都没有吃到。
妈妈怕过年,因为一到过年 ,别人的闺女能返来,但她的闺女不能。
几个女人一起谈天,一聊起各自的女儿,妈妈就托故走开,因为大姐没有给妈妈炫耀的资源。
妈妈经常背着人哭,每次被爸爸看见,都会吼她“想她干嘛,就当她死了,她假如敢返来,我把她的腿砸断”。话音刚落他哭的比妈妈还凶。
大姐的远嫁,成了爸妈永久的疼。
记忆里,大姐只回过三次家,刚开始她是不敢回,厥后有了孩子不方便回,但是我们都知道,大姐是缺钱,因为那个年代,我们村许多外地嫁过来的女人也是很少回娘家,有的一辈子都没有归去过。
外甥女五岁那年,大姐第一次回娘家了。她进屋就给爸爸跪下了,我看见爸爸高高的扬起了巴掌,举了半天又轻轻的落下。
大姐转身跪向妈妈,妈妈早已经哭成泪人,她一边埋怨大姐,一边伸手从大姐怀里接过孩子。
那天,爸爸去街上买了好多大姐爱吃的东西,又给外甥女买了“狗碗”,“狗盆”。
大姐返来过了一个星期,中途她和姐夫上了一次街,返来就买了两斤肉。
妈妈让大姐去姑家,姨家看看,每到一家妈妈都提前给她买好东西。
大姐是空手而来,归去时带了两大袋东西,爸爸让二哥骑自行车把东西送到车站。
那一刻我才明白儿行千里母担心,爸爸嘴里说着最狠的话,做着最温暖的事变。
大姐第二次返来 ,我已经在外地读大学了,大姐一个人返来的我没有见到。
我也经常给大姐打电话,每次打电话,姐姐都说她过得很好,但我分明感觉到,她一点都不快乐。
大姐第三次返来是妈妈抱病,妈妈病的很重,她担心见不到大姐了,打电话让大姐返来 ,那次返来路费是爸爸寄的。
我大学结业后,完婚生子,工作,家庭,孩子,也是分身乏术,与大姐联系的越来越少了,直到外甥完婚,爸爸带着我们几兄妹去四川,才知道大姐的生活有多惨。
那天我们是到镇上下车的,大姐已经在等我们了,一见大姐我差点没认出来,40多岁的人两鬓全是白发。
我很心疼,抱着大姐哭了。
大姐也流泪了,她给我擦干眼泪告诉我还有十几里山路,让我们买双平底鞋换上。
我们一行六人走了两个多小时,薄暮才到家。
大姐家很穷,三间石头砌的小房子很低矮 破旧,屋里是贫无立锥,最高档的东西就是一台好坏电视机。
厥后才知道电视机也是摆设,根本搜不到台。
外甥的婚礼很简单,女孩也是大山里的,大姐家就请了几桌酒就算完婚了。
晚上,几个人被分散住到姐夫的兄弟家里。
我们一共住了三晚上,临走时大姐舍不得,拉着我的手哭,我趁着和她拥抱的机会,偷偷的塞给她200块钱。
爸爸一路走一路流眼泪,他说“大丫头受苦了,这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
2010年,妈妈又抱病了,医生说是肺癌 不能手术了,我们都瞒着妈妈,想让她度过为数不多的时光。
我打电话告诉大姐妈妈的病情,大姐说她上山砍柴时脚摔伤了不能回。
三个月以后,妈妈过世了,临走时一直喊着大姐的名字。
大姐的私奔让全家人丢尽面子,这次大姐的做法又让家里人抬不起头。
二哥气的摔头,要和大姐断绝关系,三哥也气的捶胸顿足。
四姐也非常恼火,一个劲骂大姐是白眼狼,爸爸一句话都不说,蹲在墙角抱着旱烟袋不停地抽。
大姐变了,变得越来越薄凉,越来越没有人情味了。
我也感觉大姐做的太过,虽然没有正面交锋,但从妈妈过世后,我们也很少联系了。
妈妈的五七大姐没返来,百天大姐没返来,周年她照旧没返来……
大姐离我们越来越远了,她已经走出我们的生活。
直到16年三月份的一天,一个电话又把亲情栓到了一起。
那天我正在上班,突然电话响了起来。
我赶忙掏出手机,是大姐打过来的,在这之前,我和她已经好几年没联系了,我们兄妹谈天,也不提起她,大姐就像卡在肉里的一根刺,她一直都存在,时不时会遇到,一遇到就刺疼。
电话一接通,大姐哭着说“我病了 ,和妈一样的病。”
好天轰隆,全部对大姐的不满都烟消云散,我呆立着一动不动,过了好久我才反应过来,问大姐现在什么环境?
大姐哭着说“以前整天繁忙没时间想家,现在躺在床上整天想你们,担心见不到你们了”。
说着大姐又哭了,我允许大姐立刻去看她。
放下电话,我就通知了二哥他们,但是他们内心都有气,不愿意去。
二哥说“妈妈有病她不返来,凭什么她有病我们要去看她?”
那天我带着73岁的爸爸出发了,一路上爸爸眼泪都没有干 ,下车后我们直奔县医院。
当病房门打开一刹那,我看见姐姐虚弱的躺在床上,眼泪就像开闸的大水,肆意奔涌而下。
爸爸也是老泪纵横。
姐姐艰巨的想起家,可她没有力气,我赶忙跑已往按住她。
那一刻我想到大姐小时间把我背在背上放牛,有时间她背不动我了,就把我放牛背山她扶着我走 ;
想着她为了保护我和别人打斗,嘴被打出血,头发被撕的掉了一把;
想着她为爱私奔众叛亲离;
想着我们几兄妹对她的荒凉,想到她很快就会像妈妈一样离我们而去,我疼到不能呼吸。
大姐喊外甥给我定宾馆,我不让,我就想陪在大姐身边,爸爸也是,蜷缩在椅子上守了三天三夜。
我们回想小时间,每次说到童年发生的趣事,糗事,她都会露出难得的笑脸,大姐幽幽的说“我这辈子犯的最大的错就是远嫁。”
这些天,我也了解了大姐这么多年的生活,以前她一次都没有说过。
大姐过得很苦,刚开始姐夫对她不错,自从孩子出生后,她在家里带孩子,姐夫去外地打工,他们俩的感情就出现了缝隙。
孩子五岁那年,姐夫有着别的女人,当时间大姐已经有了两个孩子,为了给孩子一个健全的家,大姐忍气吞声,甚至跪下求姐夫回头。
孩子十二岁那年,姐夫返来了,原来他被外面的女人甩了,身无分文,她哭着求大姐原谅,允许大姐肯定会好好的过日子 ,大姐心软了。
姐夫在家待了几个月,因为家里挣不到钱,年后姐夫又出门了。
俗话说吃屎的狗离不开茅厕,姐夫刚开始按月寄钱,可是半年后姐夫又不寄钱了 ,有了前车可鉴姐姐把稳了,她探询一同出去了老乡才知道,姐夫在外面又有了别的女人。
这些年大姐一个人在家带两个孩子,还要种庄稼,山上的地都是一点一点的不好耕种,有一年她借别人家的牛犁田,结果牛踩在石头上打滑,把牛腿摔折了,还赔了人家一笔钱。
厥后的日子大姐种田都是靠本身刨,每年人累的要死,收的粮食只够家几口人吃。
大姐边说边哭,我把大姐搂在怀里陪着她哭。
我问大姐为什么不回家,大姐说“当初是本身选择的,爬着也要爬下去,况且当时间已经有了两个孩子,孩子是妈身上掉下来的肉,摊上了这种爸爸我不想再让孩子失去妈妈”。
大姐说,她这些年无时无刻不在想家,特别是在挨打生气的时间,她恨不得一步跑到爸妈的身边。
但是离的太远了,生活那么艰巨,孩子的书费都没钱交,哪里有钱回娘家呀?
大姐说,这一生回了三次家,每一次返来,都感觉愧对父母,很想买点好的给父母吃,但是摸着干瘪的口袋,又忍不住心伤。
大姐说“小妹你不知道,我每次返来,都要和本身斗争好久,而每次脱离爸妈,我都是从安徽哭到四川,我也是活生生的人,我也有感情呀!”
在医院陪大姐三天,我一直眼泪没干,我恨本身不能保护大姐,
大姐吃了那么多苦我却不能为她分担。
临走的时间,我偷偷的给大姐一千块钱,我告诉她等我忙完手里的事再来看她。
我们都是俗人,每天都被琐事缠身,这一拖就是两个多月,等再次接到外甥电话的时间,大姐已经不行了。
我连夜跑回娘家,对的二哥三哥咆哮,我说假如这次你们不去送大姐末了一层,从今以后我们就不是兄妹。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四兄妹就出发了,爸爸哭得泪流满面,收拾几件衣服也要跟着去,我们担心他身体经不起远程跋涉,没有同意,临走时爸爸哭着冲我们喊“你们告诉大丫头我想她。”
担心大姐等不及,我们是坐高铁去的,一路上我们内心都很惆怅,大姐嫁过来几十年,我们一共就来过两次,而这次来却是为大姐送行,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念着大姐的好,想着大姐受的苦,我好频频泪奔。
二哥他们也面色凝重,两眼望着窗外一句话都不说,相信这时间全部的误会都解除了,大家都盼望能留住大姐。
下了高铁,没有来得及喘息,我们就搭上远程汽车,汽车到镇上停下,外甥已经在那边等着了。
10多年没来了,这边厘革也很大,从镇上往家里的路也拓宽了,外甥喊了一辆出租车,我们马不停蹄往家赶,十来分钟就赶到了。
一下车,我们四兄妹好像角逐一样,向大姐家飞奔。
大姐家的房子也已经翻盖了 ,四间宽敞明亮的房子,外面还带着院子,比十几年前我们来,也是天壤之别。
内心忍不住酸酸的,大姐辛辛劳苦一辈子盖的房子,她已经无福消受了。
门敞开着,大姐悄悄地躺在床上,两眼微微的闭着。
外甥走向前往,俯下身子说“妈你睁眼看看谁来了。”
大姐积极的睁开眼睛,当她看到我们那一刻,昏暗的眼神里又冒出了光。
大姐伸出手,表示我们坐下。
看见我可怜的大姐,我一下就哭了,二哥伸手碰了我一下,小声的说“别哭,大姐还在世如许不吉利。”
我转身跑了出去,屋后有个池塘,我蹲在池塘边捂着脸失声痛哭。
二哥也出来了,他两眼红红的,边走边抹眼泪。
这时正好姐夫从外面返来,见到二哥就掏出一根烟递了过来,二哥一把把烟打落,挥手几拳打向姐夫,姐夫站着一动不动,我赶忙冲已往抱着二哥,大姐还躺在病床上,我不想把事变闹大。
二哥指着姐夫恶狠狠地ma到“臧传俊你照旧个人吗?我大姐一生都毁了你这个龟 孙子手里,你等着瞧……”
那天大姐的精神出奇的好,我们都以为是亲情的召唤让大姐又挺过来了,内心暗暗地开心。
中午,大姐吃了小半碗汤,外甥告诉我,在这之前她已经三天滴水未进了。
这时间二哥把我拉到一边,面色凝重地告诉我“小妹这不是好事,大姐大概是回光返照。”
大姐表示外甥把姐夫支开,她和我们说了许多话,兄弟俩都哭了,三哥说“大姐,你要好好的,小时间你背我,等你身体好了,我要背你回家。”
大姐笑了,我好像又看到她芳华抖擞的样子。
晚上 ,大姐要吃荷包蛋 ,我给她打了两个荷包蛋,姐姐说“小时间最想吃的就是荷包蛋,记得有次抱病了, 妈妈给我做了两个荷包蛋,她从房梁上取下篮子,摸出装红糖的罐子 ,刮了半天也没有刮到糖,那两个不带糖的荷包蛋我没来得及尝味道就吞了,过后我后悔了好多天。”
大姐让我吃一个,我不吃她不吃,我“就”着眼泪吃了一个,剩下的一个被大姐吃完了。
大姐让我扶她起来坐一会,我搂着大姐 就像小时间她抱我一样。
我们守着大姐很晚,大姐频频催我们去休息,我们也太累了,倒头就睡着了。
半夜里,外甥突然手忙脚乱的跑过来说“舅舅,小姨,赶快已往,妈妈不行了。”
我们赶紧起来,二哥慌得是光着脚跑已往的。
姐夫守在床前 ,头垂得很低,不知道他内心有没有后悔。
二哥一把拉开姐夫,他走到大姐身边 ,俯下身子,把大姐揽在怀里,眼泪滴到大姐脸上。
大姐想抬手帮二哥擦眼泪,可是胳膊已经没力气了。
空气凝滞了,房间里传来一片哭泣声。
大姐积极抽动嘴角,断断续续的说“别哭,我不遗憾,兄妹都聚齐了。”
大姐嫁到四川几十年,我们这是第二次团圆,或许很快她将要在我们面前消失,我疼的无法呼吸。
我看见三哥趴在姐姐的床沿上,肩膀不停的耸动。
四姐抓住我的手,她的身体也在不停的颤动。
大姐用眼光环视一周,我知道她是在找爸爸。
我突然想起来手机上有前几天刚录的视频,赶快打开给大姐看,大姐哭了,两行清泪顺着干瘪的脸颊流到嘴里,她对着屏幕说“爸,对不起,我想回家。”
二哥伸手抓住她的手贴到嘴边,泪水顺着她的脸,流到大姐的掌心,又滴落下来。
过了好久,大姐说“二军,带我回家。”
二哥嘴唇颤动着,一个劲的颔首。
时间好像静止了,我拉着大姐的手,感觉她的手越来越凉,我内心明白,就是不想认可。
过了好久,二哥哭着说”咱大姐走了。”
再也不想克制了,唯有哭声才能代表此刻的心情。
哭声冲破屋顶,在空旷的山谷回荡。
二哥亲手给大姐穿上装老衣服 ,我给大姐戴上银手镯,银手镯是妈妈的遗物,妈妈过世大姐没返来,她叮嘱我肯定要替她给大姐戴上。
因为扳连到许多题目, 我们没有完成大姐的遗愿,把她葬到了异乡,这也是我一辈子的遗憾。
大姐的葬礼还算顺遂,只是在中心环节上,姐夫又被二哥踢了几脚。
当天晚上,我们开始整理大姐的遗物,我找到一本日记本 ,内里隔三差五记录着大姐的心理历程,从头至尾 ,没有欢笑只有眼泪,贫苦,和永无止境对亲人的缅怀。
我带走了大姐的相册和日记本,我知道这是姐姐苦难一生的写照,这些东西对我们太贵重了,一旦我们脱离,就会被姐夫当垃圾化为灰烬。
大姐呀!我没有带回你的肉体,相信你的魂魄已经跟随我回到了安徽,假如有来生,让我做你的姐姐,我要好好的保护你,坚决不允许你远嫁,我们一起陪在父母身边好吗?
我又想到那句话“女人就像蒲公英,风起而涌,风止而息,落在肥处迎风长,落在瘦处苦一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