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菜， 伴着曾经的苦日子
作者：马金贵
天气渐热了起来，虽说内蒙春季干旱少雨，但该出土的花花草草，都冒出头来了。不起眼的苦菜，星星点点的洒落在田野的田间地头，林间草地，引得老老小少的人们，弓腰曲背地遍地征采。
苦菜，是人们最认识的野菜之一。尤其是出生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如今六七十岁的老人们，对苦菜的记忆铭肌镂骨。那个年代的人们，吃苦菜是为了填肚子，度饥荒。春季，那遍野的野菜，帮助人们度过饥荒，救人性命。如今的这些老人们，还是喜欢吃些苦菜，野菜，并不但仅是怀旧，而是因为那或淡或浓的苦涩味儿已经深深地留在他们的舌间，印在了内心。
我十一二岁时，正是长身材的时候，遇上了三年天然灾难，生活一下子跌入低谷，吃糠咽菜也填不饱肚子，野菜就成了人们眼中的宝贝。开春了，塞外的内蒙古，虽然仍是春寒料峭，但原野里的苦菜，已经顶破土，露出点点新芽。饥不择食的人们，散漫在郊外的旷野，征采那幼小的苦菜苗苗来充饥。
当时候我正在上小学，班里很多同学因为营养不良，满身浮肿。学校给浮肿较严重的同学每人发一包米糠粉，里边和了点糖精，有甜味儿。下课了，老师刚出讲堂门，全班的男同学一哄而上，把糠皮粉都抢了，抓着一点儿就往嘴里塞，那个好吃劲儿，就甭提了。当时候的老师，一个个饿的面黄肌瘦。一位张老师教我们体育，近一米八的大个子，上体育课，领着门生绕操场跑一两圈，就扶着篮球架子喘粗气。学校为了给老师们加点营养，在学校的后院养了两头猪。一年下来，不敷五十斤，没有饲料喂，就组织门生到北郊的呼市糖厂去拉制糖剩下的甜菜渣子。
这甜菜渣子，就像切好的萝卜丝，由于制糖时，要加石灰，所以甜菜渣子里混有石灰身分。从学校到糖厂往返近二十里地，我们几个拉着满满一车甜菜渣，返来的路上，饿得实在走不动了，就抓起甜菜渣子吃。好嘛，回到学校，几个人上吐下泻，可把老师校长吓坏了。学校西邻是个歌剧团，那里有医务室，大夫问明环境，说是吃甜菜渣子中毒了。你想，石灰进肚，没把肠子烧断就是万幸了。瘦骨嶙嶙的猪，两头不外百十来斤，没有饲料可喂养，只好忍痛杀掉。
由于严重缺乏营养，我也得了夜盲症。晚上走路，什么也看不清，只能看到马路边的路灯，像个小马灯似的挂在高处。身边人来车往，只能听到声音，看不到人影车辆。有一天放学后，我在同学家一起造作业后回家，走在路上，两眼一摸黑，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到路上人来车往的喧闹，只能看到路灯微弱的灯光，摸摸索索挨到电杆下站定，再也不敢动了。父亲放工回家，看到我这么晚了还没有回家，估计是眼睛出了问题（那些日子老说晚上看不清东西），赶紧出来找我。路上人车已经稀少，父亲边走边喊我的小名，听到父亲的召唤声，我高声允许。找到了，父亲的大手抚摩着我的头，扑到父亲怀里，我哭了。
去看大夫，大夫告诉没啥病，只是缺营养，多吃些羊肝就好了。天哪，那个时候，糠菜都填不饱肚子，到那里去寻什么羊肝下水? 也不知父亲是怎样弄到羊肝的，只知道父亲那些日子总是骑着自行车在外边跑。问他在哪儿弄到的羊肝儿，父亲只是说：“快吃吧，吃了眼睛就能看见了”吃了几叶羊肝，眼睛好了。当时候家里尚有爷爷，母亲我和两个弟弟，母亲没有工作，全家六张嘴等着用饭，做父亲的难处可想而知。
为了全家人填饱肚子，春季，只要有空儿，父亲总会骑着自行车，到郊外去寻挖野菜。因为我是老大，已经懂事，且醒目些活儿了，父亲就时常带我去挖野菜。当时的呼市市区小，市区附近，是大片的旷野荒地，城里的人们就到郊外挖野菜，旷野里到处都是低头搜挖野菜的人。可不像如今的人们，出来挖野菜，是为了尝鲜、踏青、散心、养生，欢声笑语，赏心悦目，十足的美意情。那个年代的人，满脸的菜色，满心的愁思，哪尚有这般美意情？正应了那话儿：年年龄岁春似锦，岁岁年年人差别啊！
西郊有一片荒沙野地，叫五里沙河，是父亲带我去挖野菜的地方。这里曾有一片乱坟滩，是当年正法囚的刑场，因为这里阴森可怖，少有人涉足，但这里的野菜也比力多。每次到这里挖野菜，父亲总是一再叮嘱，不让我近前乱坟滩。小孩子，虽然畏惧，总有好奇心，总想看看那里边到底有什么？一次，终于不由得，我偷偷地走了进去。
坟地里横七竖八地招魂牌和腐木棺材，尸骨遍地。一副“狗碰头”棺材，棺头已破，一具遗体裸露在外，遗体已被野狗或野狼啃的分崩离析（当时呼市近郊常有狼出没），血肉含糊，可骇之极。我惊吓得失声尖叫，发疯般地跑出坟滩，父亲听到召唤哭叫仓促赶来，紧拉着恐慌发抖的我，跑了出来。厥后我才知道，那是被枪决的犯人，因无人认领，抛尸野外，任野狗撕食。自当时候起，只要看到开大会宣判死罪犯拉着游街，那令我一生恐怖、毛骨悚然的情景就会出现在眼前。
挖回的野菜，母亲会洗濯干净，用开水焯过，再用凉水浸泡一夜，才气吃，怕的是吃了中毒。可以用醋蒜泥凉拌着吃，也可以与豆渣做成菜团，或者是与玉米面等杂面搅合蒸着吃。就这样，野菜伴着一代人度过了饥荒年月。
苦菜既可果腹，又可治病，自古以来，苦菜就是一种疗效确切的中药材，它的中药名叫败酱菜，有抗菌、解热、消炎、明目等作用。世间事物，有利必有弊。在物质缺乏的年代，人们以野菜瓜菜代粮，缺乏蛋白质营养，浮肿病、体质弱是那个时代的通病，因此而丧生的并不少见。今天，物质丰富，营养过剩，又缺乏锻炼，各种富贵病反复发生。“三高”人群日益巨大。小胖墩儿，啤酒肚，肥姐儿，比比皆是，且呈低龄化、平凡化。
现代医学已经证明，苦菜等很多带苦味儿的野菜，蔬菜对这些“富贵病”均有较好的防治效果。假如我们经常吃一些苦菜等带有苦味儿的菜蔬，对健康是件很有益的，尤其是营养过剩的今天。再则，从费力质朴教诲来讲，通过吃些野菜，对下一代进行忆苦思甜教诲，让他们知道，父辈们经历过的艰难岁月，爱惜今天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也很故意义。
朋侪，春天里，在充满阳光的田间地头，林间绿地，一边闲步，一边剜寻野菜，一边享受明媚的阳光，是何等的轻松舒服，何乐而不为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