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拾起一片金黄的落叶
唐代贤
暑止秋来,我在路边拾起一片金黄的落叶,将它带回家里,轻放于书桌上。早先,感觉它挺怨恨,怨恨我不能让它叶落归根,以为我会弃之为垃圾,被填埋而腐朽;或会付之一炬,化成灰烬。亦看得出它很忧伤,忧伤本身满腹经纶,没人知晓,无人读懂。
我不肯见它忧郁不悦,变着法子摆弄,让它轻舞、旋转,像哄孩子似的与之轻言细语,选择不同角度为其照相,力图让它快活起来。然后,我举起叶片,特意让窗外的阳光透过叶背,此时的叶片,叶脉弯曲延伸、清晰可见,叶面金黄透亮、明睸灿烂,绮丽如诗美,让我眼睛一亮,心灵颤动。
它徐徐兴奋起来,好像遇到了一位平和可亲的灵魂知音。
我反复端详它:一根主脉从中心贯通椭圆形的叶身,支持起整片叶子,就像一个家庭的顶梁柱,不可或缺。而起于主脉,以弧形向外拓展且几乎对称的侧脉有24条,这些侧脉又发散出盘根错节、不可胜数的细微脉络。只见那叶片上半,斑驳焦黄,沟壑纵横,宛如一幅秋色浓厚的壮美江山图;叶片下半,漂亮金黄,脉纹如丝,恰似沟渠密布、田畴阡陌,稻谷翻起千层浪......
我欣喜,我竟从偶然、随意捡拾的落叶上,真正品出了“一叶知秋”的韵味。
叶片有些激动,冲我莞尔一笑,仿佛在说:生命固然短暂,可我活得出色。
我再次聚焦眼神:那些看似凌乱却有规则的脉纹,或许镌刻着韵律和美的天书,隐蔽着生命的奥秘......
我想象着,这片叶子,于春天探出头来,嫩嫩的、脆脆的、怯怯的张望大自然,欢迎东风轻抚,春雨润泽,春阳沐浴,亮出一抹绿,增加一分美,舞出一丝温凉。这片叶子,在夏天倔强地朝向天空,扛住了烈日暴晒、电闪雷鸣,顶住了烟熏尘积、风吹雨打,不变形,不弯腰,不低头,奋力长大、长厚、长壮......
我倾慕它的过往:它和星星月亮私语过,知道风和云的浪漫故事,听得懂鸟儿欢歌和虫儿低吟,见过蜜蜂和花朵缠绵,向往雨后初霁的彩虹,做过诗和远方的梦。
可上苍赋予它的生命,只有几个月,终极敌不过短促的运气和川渝地区有气象记录以来连晴时间最长、温度最高、天气最热的炙烤,不得不枯黄、萎缩,直至殆尽。
我目不转睛地注视这片叶子,始料未及的是,才几个时辰功夫,叶片便越来越焦黄,越来越枯黑了,我喟叹其生命云云短暂,眼睁睁地看着40度的室温快要吸干它体内所剩无几的水分而无可奈何,甚是内疚和惋惜。是让它回归大自然呢,或是作为书笺保存?我正心神不定之时,它好像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薄如蝉翼、纤细微弱的最后一句嘱托传入我耳里:你是我的知己,就让我陪同你吧!
我非常感动,顿生恻隐之心,决意在相册里永世留住它金黄绚丽的容颜,小心翼翼将它夹于我所喜好的书页中,让它在以后绵长而静谧的光阴里,始终和笔墨一起,天天读它,直至老去......
(作者单元:丰都县委编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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