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肺炎疫情期间,我回到了篱笆围绕的故乡老屋。老屋里盛放着生存的歌哭,和一个身居异地他乡游子的浓浓乡愁。
宅家寥寂,翻阅昔日泛黄报刊册本,恍如他乡遇故知。家中藏书颇丰,有几十年前的报纸和杂志。旧书架上赫然出现心仪的册本,欣喜之余,如涉足春野,望见阡陌田塍抢先绽放的荠菜花,春滩上新冒的青蒿嫩芽。心中一片波光旖旎。
故乡门前的卤汀河潺湲流淌。河双方菰蒲丛生,青苇萧萧,俊鸟游弋。夏初,荷花盛开,蜻蜓翻飞,令人感到光阴静好、现世安稳。荷叶青青,叠翠涌波,层层远去。荷花是绝美的女子,袖纱清挽,裙衫翩跹,云髻高耸,清秀可人,灵动而沉静,温婉而发达。粉白荷花追波逐浪,踏波而行,把一汪碧水,渲染得富丽、鲜亮,再现“池荷跳雨,散了珍珠还聚。聚作水银窝,泻清波”美好意境。
荷香伴读,能让人回到自然,能让枯燥的生存变得丰富多彩。夏日薄暮,暮色清冷而欢腾。坐在瓜棚豆架下,任夕光濡染,周身镶了一层锦。读雪小禅的《倾城记》,喜欢那“银碗里盛雪”的禅意与彻骨的凉,笔墨那沁人的唯美,那琉璃似的干净与剔透且无穷精美,心田一片波光潋滟。读张岱的《湖心亭看雪》“是日更定矣,余拏一小舟,拥毳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暑气顿消,如入霜雪天,心身俱凉。
一有闲暇,我便伫立河滨,天地简静,菰蒲凝绿,乡愁空旷无边。远处河滨有挽裤拉捡清朗螺的村妇,人面桃花相映红。偶尔邀二三师友,老屋桑桌,鸡鸣犬吠,谈古论今,喝杨梅酒,嚼塘鳢鱼,嚼青蚕豆,嘬青螺蛳,最是暖心熨帖,顿觉天地清静,不由忘却哗闹尘事,感觉韶光绵软,凡间的幸福伸手可触。
最是骤雨事后,燠热渐退,西天浸润在丰盛的色泽里。我慵懒地躺在院中的竹椅上,捧一本沈从文的《边城》逐步地品咂起来。如许诗性的薄暮,我通常走进汪曾祺的《大淖纪事》、刘绍棠的《蒲柳人家》、曹文轩的《草房子》。乡土文学如缕缕清风润泽着我的情怀,我如饮醇醪、如痴如醉,通常走进“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扣舷独啸,不知今夕何夕”的诗化田地。
莫言曾说:“在没有电视前,人们的业余生存也很丰富。”遥想孩提,墟落小院里月光清如溪水,静似画布,瓦屋和枯树闲适安逸地镶嵌在画布上。遥记儿时我们在苦楝树下玩着古朴游戏。祖父倚着树干在木格窗下边讲古边编竹筐、搓草绳。我们蹲在地上,支颐凝听,徐徐走历程咬金、薛仁贵等人的故事里。月光下的苦楝树如一位慈爱的老者,冷静地庇护、关注着我们。温暖的亲情,恬淡的生存,如一抹清远的月色,悬挂在我的心灵深处。
“纸屏石枕竹方床,手倦抛书午梦长。”纸围屏风,竹床石枕,一卷诗书,倚枕而读。没有刻意,满满的都是闲适。荷香伴读,忽而随李白纵酒放歌,忽而随辛弃疾金戈铁马驰骋疆场,醉心于文学的广袤深邃,有书中哲人辅导人生,启示混沌,岂不快哉。
好书是哲人,絮絮低语,光风霁月清泉流水一样能鉴人身心。好书是墨客,长哦短吟,让人南山在望,清香满怀。读书后的心,如雨洗过的青山,干净、轻闲且高贵,是剔除了污渍的玉石,晶莹透亮,纤尘不染。正如陈继儒所说:“闭门便是深山,读书随处净土。”
荷香沁脾,阔别凡间的浮躁和哗闹,既是一次难过的心灵憩息,也是一次和智者对话的愉悦体验。陶醉书海,素心安然如瓷,清冷如玉,一种舒服和恬适弥漫浑身。祈盼疫情早日消除,齐备规复常态,人们抖擞精力,重新投入到豪情洋溢的奋斗中去。
责任编辑:谢宛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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