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雪天伫思
散文:雪天伫思
今晨,起床推窗南望,一股无名的新愁寂静爬满了眼帘。
下了一夜的雪花仍然纷纷扬扬的无声飘飞着,她白了近峰,琼了远岭,素了平川,银了长坡。回顾暖室北墙上那镜框里的雪原上、苑林红亭畔俏丽的你时,我的思绪便宛如眼前的雪花,一下子就飞到了那北风凌冽、雪瓣铺满,却又令人身心温馨,薄暮包围着的山城郊野的园林里。
那一次的初次相遇,就让我的内心呈装上“初遇”这个神圣的词眼,感到了格外的幸福和快乐,从当时起,我们深厚的交情之花就发达热烈地绽放着,恒久地温暖着相互的心怀,通报着你我的挂念!
“姐!快看!那是什么?真像是天神赐予我们的一把大剑!”自南国北上而来陕西山城的你惊讶地就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大喊起来,伸出纤纤素手,遥指崖畔那数米之高的、凝聚成巨剑般的瀑水冰幕。“姐,快看前面,山涧小溪成了雪白的玉带,就像一条玉纱巾那样悦目!美极啦!”你哈着白气的红唇,冻得微红的粉腮,疲倦不堪的娇小身躯,都粉饰不住你忘情冲动的心怀和惊讶高兴的眸子。
“姐!怎么滑雪呀?我又摔了个大跟头!”看着你鸠拙不堪,歪歪斜斜,累摔累爬起的一股不平输的干劲,我是既想笑又不忍你跌倒,忙欲搀起你,两人却又顺着小山坡跌滑到坡底。变成了雪人的你我,站起来,相互指着,哈哈大笑,又开着打趣,互掷雪团,相洒雪面,追逐着、嬉闹着、欢唱着,大笑着,扬着红红的纱巾,举着长长的滑雪板,小跑在一起通天的长石阶上。
我们满袖子、满脖颈、满面庞、满身衣服都是琼花素葩,于北风里、暮霭下、雪林里更显英俊俏丽,婉约动人。玩累了,小息在一座雕梁画栋般的半山亭上,你偎依着我,就像一只依人的小鸟,又仿佛是一个娇小玲珑的洋娃娃,抱着我的臂膀,静静看着眼前的雪域林陌、寂静山谷、皑皑岭峰,着一身红衣的你,犹如一片冰清天下里的一朵红梅,显得那么美丽、那么清秀、那么娇嫩、那么夺目、那么辉煌光耀。
“姐!我要画一幅北国雪域高原的风光图画,把你我都放进去,把我俩高兴的景象和超俗般的空想天下画进去,把她收藏在我的阁楼里,收藏到我的心底。”你说着,急遽打开随身带来的画板,迎着漫天飞舞的雪花,披一肩浓寒,一笔一画地重温着我们点点滴滴的快乐。可谁曾料?回归路上,人高马大的我冒鲁莽失失地跌足滑落在陡坡下的雪坑里。忙乱之下,为了送我安全回家,弱不禁风、瘦小单薄的你,毅然扬弃画板和滑雪板,当仁不让地背起昏倒的我,跌跌撞撞着走了近三里的山路,在月夜清光洒满之时,我,安全无险地回了家,你,却累抱病倒卧榻,高烧一夜。
即将大学结业之际的再次相逢,我对这“相逢”这个词眼格外看重,感到格外的爱惜和爱恋,把她捧在心尖,种在心田,盼望我们的交情之花永不韵谢,蜜意之风永鼓心船眸帆,让我们一起高挂云帆到沧海,我更感到了无比的幸福和自大。
在谁人万籁俱静、下着淅淅沥沥、酥软绵绵的晓雨的早春晨曦里,我们执手坐在江南水乡谁人温馨四溢的白墙黛瓦的画楼寝室里,早早起来的我脉脉看着你从清静温馨的小阁里的暖被窝里醒来,寂静陪你洗脸、用饭,又岑寂看着娇小玲珑的你放开一张雪白的宣纸,盈盈摆荡着嫩藕似的玉腕,为我补画着那曾画而未果的北国雪域风光图。
依然一身红衣、款款柔情、美丽大方的你,便宛如仙女下凡,端坐于古香古色的紫色楠木大椅上,素手扶腮,眸光流转顾盼,微蹙遐思,霎时之间,一幅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山岭茫茫,白雪皑皑的美好隆冬雪景图就出现在我的眼前。看此中,崇山峻岭里,一条蜿蜒雪路畔、一座披满素缎的溪桥旁、一株冰洁雕琢成的柳树下,站着一位撑把红伞、身段宛如白杨树般高俏的、面目面貌娇艳的美丽少女。她手搭凉棚,翘首远方,好像在期待远方亲人的出现。雪柳伴随,雪花盈肩,北风劈面,红巾斜飘,眼前幽径曲折,死后重峦叠嶂,看一眼,就足令人思绪高远,友谊绵绵。
当我怀着非常冲动的心怀,嫣然一笑地问你图画里那位手拿红伞,脖笼纱巾,迎风披雪,伫立翘望的女孩是谁的时间,你害臊地把画好的图画款款递到我的手上,笑盈盈地对我温馨道:“姐,那就是你呀,我最欣赏的是你在大雪纷飞之下,于大路上等人的景象了,那一次,晚到的我看到了早到的时,看到期待人的你是那么俏丽、那么迷人、那么美好,真是一道令人难忘的风景线,谁看那一眼,都会终生难以忘怀你呢。我把你画在雪花漫天飞舞的郊野,我们曾经玩耍的园林里,让你在垂挂着丝丝冰条的柳树下,等着远在天涯的我,你就不会忘记我-------一个江南水乡的、体弱多病的小妹妹!也不枉费小妹我对姐的一片真情厚意。你知道吗?我刚才画画的时间就想,如若老天爷要取走你我中心的一个,我宁肯把我自己献出来,让我更换你去和死神约会,让我独自走在鬼域的路上,也不要老天爷来伤害你一根毫毛,也要保全你幸福快乐地继续活在温馨的人间。
“小妹,你为什么肯定要说如许的呢?为什么你我之间肯定要出现如许的效果呢?姐怎么能忍心……”我热泪盈眶,立即抱住咳嗽连连、娇喘微微的你。
你雪亮的眸子里满含晶莹的泪花,对我凄然一笑,道:“姐,你看我体弱多病,瘦不禁风,这几年连续不断地害病住院,三天不离药罐子,两日不弃盐水瓶,有今没明地我,真如曹雪芹形貌林黛玉那‘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办法处似弱柳扶风。’那样,我怎样过得了这人生路上一个个迢遥的年关呀?现在,趁着我尚有点力气,把画好的这幅图画送给你,就是盼望你收藏着,见画如见我,我们俩的两颗心就永久地、牢牢地偎依在一起了。”
当时的你掉臂我的反对,颤动着玉笔,于图画旁鸾翔凤翥般地潇洒赋了词一首《踏莎行:雪后》:素巷凝新,银桥印趣。雕栏玉裹连深路。一崖阶外揽霜云,三峰石畔笼冰树。雪上留痕,眸中索句。情怀锁在天涯处。枝间鸟起送闲歌,晶莹又落花无数。
那一次,你是用自己咳嗽出来的鲜血誊写上你飘逸潇洒的芳名啊!
十年之后的本日,永别已成定格的时候,我的内心沉甸甸地压着“永别”这个令人无比心痛的词眼,感到格外的孤独和彷徨,凄切与难过。当我形单影只地再次回到这块当年你我嬉闹玩耍的旧地,重看滑雪摔跤的山坡,看着投掷雪团的、覆盖着厚厚积雪的草坪,看着依然富丽的半山红亭,看着我身跌雪窝,你奋力救我的陡坡,一串串晶莹的泪花就和着眼前飞舞不绝的雪花,一起无声落下。
迷离中,我仿佛看到你驾着一只白鹤翩翩飞来,又似抱着一个洋娃娃笑盈盈走来;模糊中,我仿佛看到你依然拉着我的手在雪坪间嬉闹;泪朦中,迟到的你调皮地看着我扑闪着泪花的长睫毛下的大眼睛,笑我的惊讶和不解。那一次,你拉着我去看山菊花怒放,看悬崖畔瀑布挂剑,看雪陌里麋鹿奔驰,看琼林边野兔觅食,看夕阳晚照下的群山莽莽,看山脚下小城街道上的车海人流,看犬牙交错的飞天画楼,看天涯白云悠悠,看远山白雪皑皑;那一次,你用迷人甜蜜的微笑温暖了令人畏惧的寒冷,温暖了脚底下悠长无尽的雪路,温暖我那一颗孤独他乡,与你寒窗数载的流落之心。你说:“姐,脱离故土,亲人惦记,我能明确,但你不要期期艾艾,这般抱怨生存。在这个他乡异地的陌生天下里,有我这个小丫在保卫着你这位大尤物哩,姐还会感到孤单么?”
看着总是生动开朗的你、童心未灭的你,活机动现的你,林黛玉似的多愁善感的我怎么还会再饱尝孤独、咀嚼乡愁积淀于怀的厚重之痛呢?是你给了我一种安宁、一种祥和、一种盼望、一种等待、一种盼念、一种寻求,我多么盼望能和你不绝手拉动手,朝着太阳升起的东陌,向着玉轮落下的西山,不绝走下去,不绝走到地老天荒,走到我们生命的止境,去探求那好奇未知的新域,去明确意想不到的美境。
晨曦仍然,溪桥如昨,菊还艳艳,溪也潺潺,雪更飘飘,风愈烈烈。在初冬的郊野这十里苑林中,独自悲凉的我茫然四顾,寻寻觅觅着,磕磕绊绊、跌跌撞撞地游荡着,映入眼帘的唯有那通幽的雪径,感受到的是砭骨的北风,遭受着瘦削芳肩浓披凝重的雪霜,煎熬着情印雪林,泪洒素袂的撕心一样寻常的惦记,那边还能寻到你花朵般美好的身影呢?那里还能看到你如花般嫣然一笑的脸庞呢?走在你我曾经携手双去双归的蜿蜒林路上,已成凄凄切惨、孤雁单飞的我,怎么肯轻易否定你的存在,怎么舍得你一夜之间的寂静拜别,心头仍然捧着你的音容笑貌,脚步仍然探求你娇小熟悉的身影,耳畔仍然扑捉你响亮的欢声笑语。
记得二次相逢后,即将分别在江南水乡的岸边,一边兰舟催发,一边你我携手对饮,眸含泪花,喉凝哽咽,琼酒入肠肠更苦,阳关一曲欲断魂。当时,我们曾手指拉钩,谨慎相约,黄菊是我们再聚的见证,红枫是我们相逢的陪客。我们都说过,假如此生看不到对方的时间,不许花儿老,不许人儿老,不许心儿老。但是,现在,多少年已往了,每当我看到这银装素裹的郊野园林雪域风情时……我的一颗惦记你的心就宛如一只疾飞的小鸟,睁开奋飞的翅膀,越过千山万水,停落在那段充满苍翠欲滴的青松短冈上,在一座长满芳草萋萋的芳坟旁,掬一把热土,再把你酷寒的娇躯温暖,婉转一声,再把你早早凋落的心灯唤明,植一颗翠柏,为你遮风挡雨,插一簇鲜花,让你盈盈一笑,洒一杯薄酒,让你芳魂清静,烧一把纸钱,再把亡灵祭奠!小妹啊!只说是来日方长终有聚,他年相逢再作画;只想着大雪桥畔玉照留香,高枫苑里滑雪唱歌,宽草坪上嬉闹掷雪,温馨亭内玉手素描,旖旎阶边笑看雪塬、争指山河,可谁知,一句不经心的寻常淡淡之言竟然演变成了活生生的实际,此时现在,怎不叫人肝胆俱裂!怎不教人百肠寸断!怎不叫人扼腕疾首!痛恨彼苍,早早枯萎了一位妙龄女子的生命之花,空留我无尽的惦记和心伤!!
现在,妹已驾鹤西去,亡魂悠悠,娇躯入泥,芳心飘飘,你早已化为一缕飘荡天涯的暗香,嵌入了我惦记成痴的心海,为我溅起一朵美丽动人的生命浪花,岑寂抚慰着我一颗受伤的芳心,独然朝着旭日东升的地方远航而来,你又化作一只扑闪迷人的彩蝶,上下翻飞于我的梦海,陪在我孤凄的身边,牵引我重把旧梦重觅,把将来向往;现在,山盟虽在,人却鬼域而枕,泪眼望断天涯路,茫茫那边有好友?再凝眸,暮霭笼空,雪花飞地;再凝眸,林苑茫茫,红亭凄凄,幽径曲曲,长路寂寂,没有谁愿与冰霜作伴,与北风为伍,与寥寂为友,去咀嚼这冷漠的郊野风情,唯有我这位手拿一把红伞的盈盈少女,站在这昔日仍然的园林边、溪桥畔、柳树下,依然无助孤独的期待你的出现,期盼你笑意盈盈地从雪海那边走来,从石阶那边下来,从一簇山菊花丛里探身世来。
每一年的本日,我都来这里等你一天,为的是兑现生前你的那句嘱咐,一句吩咐,给我一个了断,还你一个心愿,但是,娇嫩的、犹如洋娃娃般的你----一个美丽的女孩,我的嫡亲至爱的好友,现在却阴阳两界,各守一方,怎样叫我了断这十年厚重的挂念,叫我怎样去还愿你追梦的亡魂呢?同砚十载,旦夕之间,便织就了你泉台先去而留下我无穷的思意,宛如这眼前的旧地旧景,通常看来,无不刺心铭怀,又叫我怎样可以或许忘却。此时现在,我披雪迎风,伫立幽园,遥望天涯,抱霜陪暮,心海翻滚,思意飘飞,惦记成痴。就着浓浓暮色,掏出你送我的那幅图画,破指血书,心吟一首《采莲令:远忆》月华收,回顾霜天曙。思骚客、目愁心苦。当时执手送囊诗,脉脉开帘户。害臊对、盈盈俏坐,无言故意,玉樽争碰相诉。目送离舟,泪眼伴夕望帆去。谁知别、竟成孤旅。此生难见,且恨织,脉脉谁同语。晓莺里、残秋目尽,寒山天外,淡淡日笼云树。
撕心裂肺地叫嚣你一声,“小妹你安息吧,来岁的本日,我还来等你!” 无以回报,唯把心语寄北风,且将思怀送天涯,让它替我送给天涯那边的小妹你吧!
明知人不来,还要苦相候,明知遥无期,还要常期待,就为了那一句相互说过的话,“你不 来,我怎敢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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