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间的淄河
□ 林平
故乡的乡村被淄河揽在怀里。生于斯,长于斯,却不知淄河从那里来,到那里去。小时间,在我眼里,我们村的那一段,就是淄河的全部。
我的母校就在淄河岸边。背靠一河碧水,让我们有来由为学校风光而自满,用稚嫩的笔将淄河描进作文里。当时河水长年不停,可使我们“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严寒日子在河里滑冰,“老夫看瓜”“老妈妈抱孙”“老妈妈擤鼻儿”等架势,便是我们滑出的“格式”。炎天下了山水,学校严禁弟子下河。昼寝时间常有同砚乘隙溜出课堂翻越院墙去下河,校长便在河滨“守株待兔”或来个突然打击,总有人就逮,衣服被收走,还要作查验,在班级被转达。另有的同砚翻越院墙被抓了现行,家长会被罚垒砌院墙豁口,也是警策家长管教孩子“长记性”的意思。但下河太有勾引力了,还是有些弟子要越轨。抓不了现行也总有“破案”的办法,老师总有办法“验明正身”,拿指甲在你胳膊上一划,那新崭崭的白道道骗不了人,绝对不会冤枉你。
山水消歇了,一河浓汤不见了,水清亮起来,孩子由家长陪伴下河是可以的。父兄带我们下河是很美气的事。兄长下河不带我们,还会成为我们告状的一个来由。晒了一个上午的河水,像一锅活动的开水,险些可以把鸡蛋煮熟。人光溜溜跳进河里,烫得一跳一跳,一跳一跳,时间一长也就逐步顺应了——当时间我还不知道“温水效应”的说法。小孩在河里扎猛子,看谁憋着一口吻游出多远。学游泳学狗趴,格式翻新。村里有句俗话:“不会游泳,就不算淄河滨的人。你不会游泳,还不会打两个‘瞎澎澎’?”我们村有一个人,河里发了洪流,敢从后河崖头“噗通”扎到浑水里去,随着浊流游出很远很远,又会毫发无损地返来。他的大胆会被人们歌颂,但孩子要依样学样,是不被允许的。
“淄鳖乌鳝海中鮻”,我没见过淄河里的鳖,但在河滨抠到螃蟹、捉住小鱼小虾,却是寻常的事。淄河里的蛤蜊也不是缺货。有人说螃蟹和疥蛤蟆是两亲家,疥蛤蟆会为螃蟹“把门”,是不是两亲家不知是否,但确着实螃蟹窝门见过疥蛤蟆——有些事你要寻根究底怕是理不出头绪。“莫学过于执”,是为本身松绑的指路灯。
通常的淄河,清且荡漾。水底长了一层棉绒似的青苔,人在河里随意走着,青苔挂到腿脚上光滑腻的。最奇的是你还可以看到一条条的“蛤蟆线”——蛤蟆“拉线”,将卵产在一条透明的软管里,软管里一颗颗黑豆一样的斑点——蝌蚪的幼虫。软管破了,斑点就变成蝌蚪在水里游动着,不长时间就长出了腿脚,变成小蛤蟆,在岸上一蹦一跳的。小蛤蟆是很好的鸟食儿——有一种俗名叫“山大头”的鸟儿,惯好吃小蛤蟆。捉小蛤蟆是我们的专长戏,什么有毒什么咬人,全成了耳旁风。另有一种“绿歪子”(田鸡的一种,绿脊梁上有一道一道的黄杠儿),也是鸟儿很爱吃的食材。河滨的茅草、三棱草,是编蓑衣的好质料。来了连阴雨天气,茅草根部还会长出小蘑菇,抖去蘑菇上的沙粒,与淄河里的鲫鱼一起炖汤,那味道,啧啧!
很吊唁小时间的淄河,但我清晰回不去了——任何人都是如许。
【本文选自淄博晚报 特此感谢原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