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是一段旅程，出生到修业，工作到立室，转瞬即逝。在这期间，我们会遇见父母、亲朋好友、同事同砚，但最终大家还会相遇。
而入殓师，就是期待在终点，陪我们走完这段人生旅程的最后一群人。他们是怎么工作的？又是怎么成为入殓师的？他们会畏惧与逝者的遗体相处吗？又是怎么看待存亡的？
外界印象中，入殓师经常与晦气、遗体、不吉祥等词接洽到一起，他们一直以来，也都生活在如许的误解里，偶然间带给他们误解的，甚至是身边最亲近的人。
本日，我们采访到了一位有着16年从业经验的入殓师。盼望透过他的讲述，让大家对入殓师有更深刻的理解，发现他们艰难职业经历背后，日常的酸楚和苦涩。
或许看完故事之后你会发现，入殓师也执偾一份平寻常职业，是普通职人在试炼场上挣扎的缩影。
以下是入殓师毕铭的讲述：
1
为了生活，我成了入殓师
上世纪80年代，我出生在一个国企双职工家庭，当时实行计划生育政策，家中只有一个孩子，父母对我特殊痛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像温室的花朵一样长大。我爸爸经常开顽笑说，“你胆子这么小，身边又没有兄弟姐妹帮衬，未来本身怎么在社会上驻足呀？”
谁人年代的父母，普遍以说教为主。正赶上我青春期，叛逆的种子就此抽芽。面对父母的絮聒，我很少宣泄出来。偶尔顶两句，但大多数时间照旧闷在心里，期待一个时机证明本身。
大学填报志愿的时间，我知道时机来了。最开始我填写了盘算机专业，是当时的热门，听上去也体面，大家都能担当。后来等父母放松鉴戒，我又悄悄回学校把志愿给改了。着实当时除了想要别人对本身刮目相看之外，也考虑了实际因素，就是盼望未来能端上铁饭碗。
加上正盛行林正英演的香港僵尸电影，就对鬼神之类的东西很好奇，综合考虑之下，就填写了殡仪服务与殡葬管理专业。
比及父母知道的时间，已经无法挽回了。他们固然担当不了，说你这小孩子不懂事，怎么好如许乱改呢。在传统中国人心里，这是一个和死人打交道的专业，很不吉祥。当时年轻，很冲动，更多的是得逞的快感，对未来考虑得不全面，还想着四年事后，说不定就转行了。
大学生活也确实没有外界想象得那么惊心动魄。虽说是殡葬相关专业，但学校教诲重要照旧侧重理论，究竟我们中国人的行事方式比力含蓄，尤其对与死亡相关的东西，有肯定的敬畏心。老师讲课也是点到为止，经常说“到时间你们就知道了”，端赖领会。
真正对这个专业有实感，是有一次老师在课上播放记载片，让我们相识入殓师实际的工作情况。相比纯文字的讲述，视频要有打击感得多。具体的教学内容，我已经不记得了，当时着实太畏惧，不敢想象这就是本身未来要做的事变，心里很乱，课程就没认真听。
记载片播完之后，老师让每个人都要到场互动，我记得当时课堂里寂静无声，没人敢语言。
节沐日回到家和父母相处也很尴尬。虽说血浓于水，但在情感上，他们对殡葬行业一时照旧担当不了，经常会扣问我课程安排，我据实已告——前三年学习课本知识，大四可能会去实习，虽然刻意强调即使是实习，也接触不到真的逝者，只是和模型假人打交道，但他们心里依然很忌讳。
后到邻近毕业，父母自动提出来，用饭最好分开一下。我就本身学着烧菜，把用饭的时间和他们岔开。甚至包罗用饭的碗筷，直接接触皮肤的衣物和毛巾，都会分开摆放，偶然他们也会故意问一下，“你的这个毛巾，是洗脸的，照旧……”
每当这个时间，内心照旧很痛苦的，被本身最亲近的人，戴着有色眼镜看待。但是也能理解，究竟同在一个屋檐下，牙齿和舌头相处久了也难免会咬到一起，更况且我们这个行业本身就特殊。当时确实有些后悔，想要转行，但又发现原来没有那么轻易。
尤其毕业之后，更来不及。当时除了殡葬相关的知识，本身身上也没有其学科被页粳出去找工作，对方一看专业，连面试时机都给直接就拒绝了。创业方向也很单一，总不能去卖骨灰盒，即便有这个想法，我们普通家庭也没有创业资金积累。
思前想后就说，算了吧。人要活着，生活要继承，我也只能扛着。
2
一些极端的情况，无法用语言描述
头脑扭转过来之后，找工作的事变也步入正轨。殡葬行业相关的人才缺口很大，究竟不是人人都对这个行业感爱好，既要胆大又有专业知识被页粳如许的人本身就是少数，而想要招到一个能恒久做下去的人，更是不轻易。因此对我来说，工作不难找。
颠末反复考试，我顺遂进入当地殡仪馆工作。那是一个下雨天，我带着资料去单位报到，刚在门口看到“殡仪馆”几个大字，心就凉了半截。走进大门，一股凉气劈面而来，因为单位性质的特殊，空调要一年四季常开，让整个气氛更加阴冷。
单位大楼建成在上个世纪，老一辈的设计比力庄重肃穆，整体色调以好坏为主，人在里面工作，感觉非常克制。第一天上班，就似乎上刑一样，办公室静得人心慌，连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我时不时看看挂钟，指针一分一秒地跳动，盼望能快点下班。
一想到，一年365天，一天24个小时，都要在这栋建筑里度过，心里就真不是滋味，眼泪不知不觉涌出来。
颠末一段时间相识才我知道，单位里很多人从事殡葬行业都有家属因素，要么是家里做相关买卖，要么有家里人做入殓师，等长辈退休之后，本身可以直接顶进去交班。从小就在殡葬行业里耳濡目染，入行也有家里人手把手来带，比及实际使用起来，反而没有那么畏惧。
但是像我如许，本身忽然突入行，顺应起来就会很难。每个人心里都警惕翼翼，遇到事变只能相互帮助、相互鼓劲。
我第一次实战就遇到非常可怕的情况，那是上班一周之后，单位被送来一位中年女性死者，脸部充满血渍，手脚严重变形，一股铁锈味弥漫在空气中，我忍不住呕吐起来，因为太畏惧，根本不知如何上手，同事很理解我，说第一次都是如许，在他的帮助下，我们一起完成了入殓工作。
后来我们也经常在一起吸烟。因为办公场所年代久远，灯光不仅十分暗淡，还经常明灭不定，这个时间烟头上那一点火星，就能为我们壮壮胆。
一样平常来说，送来的要是寿终正寝的老人，倒也还好。他们的遗容都比力安详。我们就按照一个常规的步骤使用，先脱掉死者衣服，用干净皂进行整体干净，再蘸着药水把指甲、手、脸等部门进行重点清算，然后就是通过根本的美容，让他们看起来气色饱满，最后给他们穿上寿衣。
就怕遇到那种比力棘手的情况。好比生前遭遇意外，车祸或事故，五官会有一些遗失，缺一只耳朵，大概缺一只眼睛；也有人生宿世过大病，因为痛苦，面部会发生扭曲大概变形，你能感受到是一个很不安详的状态，无法用语言具体描述。
这时间我们就要想各种办法对遗体进行美化，面部缺少器官的情况，我们会找一些道具来增补，因为疼痛产生的面部扭曲，就用粉饼抚平。严重变形的情况，可能就需要动用工具箱里的镊子、铰剪、酒精棉等专业的工具，对遗体的面部进行整理。
究竟中国人讲究死后留有全尸，缺少身体的任何部位离开人世都不完美，而美化之后的遗体，也能让来参加追悼会的活人心里好受一点。只是我们真正上手去使用的这群人，多多少少照旧会留下点生理阴影，一些极端情况到本日想起来仍旧以为畏惧。
3
知道我从事殡葬工作，亲戚朋侪断了来往
单位生活是难熬的。刚开始那段时间，上一天班，我根本一口水不喝。因为担心喝多了水要上厕所，厕所里灯光昏暗，人在谁人空间总轻易产生各种遐想。电梯也不敢坐，可能因为着实太老旧了，经常出现故障，被困在里面更是度日如年。
还有一些人迹罕至的走廊、外面的树荫，我们看到之后，也会绕道而行。单位所在的这片地方，做火化场、殡仪馆已经有几十年，期间整个城市但凡有人去世，都是在这里被火化。一想到这个，也会寒毛直竖。那段时间即使回到家，也经常做噩梦。
平时我们也没地方去倾诉，说了也没有效，别人最多就是安慰你几句。领导常说这天下上哪有鬼，我也理解领导的好意，从大学时间，我们就开始有这种生理建设了。殡仪馆本身建在人烟稀少的地方，出了门也见不到热闹的人群，到哪都是孤零零的。
电影《入殓师》剧照
同事之间话也不多，究竟大家接触的人都是躺着进来的，加上追悼大厅要一直放哀乐，听到这些音乐心情还能好，那也不正常。我是80后，偶然间想找人聊聊有趣的话题，在谁人环境下根本上也聊不起来。
工作之外，我也没什么朋侪。自从知道我从事殡葬相关工作，原来的亲戚朋侪早就断了来往，谁家有喜事也不会叫我去观礼，顶多送上一包喜糖，一些认识了多年的熟人，甚至连微信都拉黑了。他不会劈面把你删掉，而是一段时间内，朋侪圈就没了动静，点开一看，就是给屏蔽了。
去认识新朋侪也很难。从前本身比力傻，会把工作说得很详细，对方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人不能交，他的双手一直跟死尸打交道。那种眼神骗不了人，似乎在说有一些职业天生就被别人看不起。谈恋爱、相亲更困难，也都是次次碰壁。
后来挫折经历多了，我们干脆学乖了。再和别人交往根本上不敢说真话的，即使要说，也会选择用一种巧妙的方法来回答，好比只说在奇迹单位工作，不会说得太具体。如许确实避免了很多麻烦，但也没有厚交的朋侪。
对于相亲，我把方向调整了一下，就是找同在殡葬行业里工作的人，大家都是同道中人，家庭生活也能相对顺遂一点。
现在虽然有了孩子，但依然不会把爸爸妈妈的具体职业告诉他。究竟人与人之间看待事变的角度照旧有很大差距，孩子还小，不想让他有太多头脑压力，他也不会刨根问底，知道父母在奇迹单位里工作，每天朝九晚五正常上下班。
等他高中大概大学的时间，我们或许会向他描述清楚一点。我相信，随着社会环境越来越进步，大家对一些事物也有了更当代的解读，未来会有更多人理解入殓师的职业。究竟，现在想要拿下这个岗位，最起码都要硕士及以上学历。
4
有职业意义感，但不多
在我们国家，白事和红事不同，红事相关的产业，好比婚庆、婚纱，都是全面市场化，大家都可以到场竞争。但是白事这一块，一些重要的环节入殓、火化，只能由民政局部属单位殡仪馆操办，不到场社会竞争，是被垄断的。也正因为是垄断行业，入殓师的收入会比力可观。
这当中还涉及到一些灰色收入，偶尔会有逝者亲属给入殓师小费、烟酒，尤其是一些做买卖的人，他们的习惯就是通过送这些东西，来表达本身的心意，会以为送出去之后，入殓师能善待本身逝去的亲人，本身本身也能得到生理安慰。
有一些入殓师会收下，也有一些不敢收。我没有收过，在那样一个工作场所，开始一两年是相当恐惧的，每天都在摇晃要不要继承做下去，以是也不敢有其他的非分之想。
电影《入殓师》剧照
哪怕去除灰色收入这一块，入殓师这个职业本身的待遇也很不错，2006年我刚毕业的时间，一年就能收入七八万左右，现在更是有很大涨幅。我所在的城市本身是一个比力小的地级市，入殓师的收入算是中等往上的程度，而且没有打工那么累，相比出去闯也更安稳。
以是有的时间工作中遇到难处，以为干不下去了，就会拿工资收入安慰一下本身。
幸亏几年前我们有了新的办公场所，整个殡仪馆迁移到一所新楼里面，灯光更明亮了，工作环境变好了，整体的颜色设计也没那么克制，更年轻化一些。现在呆在单位里面，也没那么畏惧了。本身对死亡本身，也有了新的理解。
有一次我们殡仪馆被送来一位长者，细致一看，竟是一位省部级高官。因为他是身患癌症去世的，癌症发作时的痛苦模样外形，也依然留在他脸上。看着曾经如许一位叱咤风云的人物，如许悄悄躺在我们的使用台上，我一时感慨，想到“黄泉路上无老幼”那句鄙谚。
作为入殓师工作了这十几年之后，我徐徐明白死亡是人的必颠末程，心态也就释然了。现在面对一些常规的入殓工作，更像是屡见不鲜一样自然。甚至逐渐在这当中，找到一点意义感。
无论他们生前遭遇过什么，死后都盼望能通过我的化装、整理、修复，让他们能规复一个根本的面貌，安详体面地离开。那种感觉就似乎是一个医生，做了一台手术，把重病的病人治好，人是可以或许在这个过程中，发现本身的价值，找到职业的成就感。
不过照旧想要给年轻人一个发起，这个职业可能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理想化，如果没有考虑清楚，没有足够的勇气，照旧不要尝试。究竟，自从做了这一行后，我就险些没有再吃过肉，这也算是我的一个职业病了。
*题图源自电影《入殓师》
作者丨耿凌波
泉源｜文章泉源于微信公众号交心社 2022-11-02 11:54 发表于北京
声明｜文中图片及视频号转自原文章，如有版权争议，请接洽我们删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