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父亲去了天国
我还在城西俗世低处
无奈地活着
这些年，泥沙俱下的生存
常令我无言以对
而时光的汪洋
一直在翻腾、咆哮
不说伤悲与病痛
也不说各自安好
浩瀚星空中
最闪亮的那一颗
属于我和一双年幼的儿女
不管青草怎么沉默
也不管灵魂怎样匀称呼吸
我只认定
老家门口那棵安静如初的榆树
把破败的故园年年守望
——像这十年间
父亲常在梦中，把我久久守望
小世界
女儿熟睡
细雨飘过窗前，并未打破城西
这个薄暮少有的安谧
一则读书笔记
连接着我与福克纳的秘密通道
他在他的小镇逍遥生存
我却在别人的城市
虚构纸上的故乡
活在嘈杂而纷乱的城西
我对过往有着去不掉的执念
田野辞
绿荫掩映，城西晨间的环形辅道
我不再因之空茫、迷失
树林云云茂密，柳枝、花瓣摇曳其间
昨晚的欢歌与酒香犹在萦绕
今日就将成为归途
一起上走走停停
劳顿之舟也曾令人昏昏欲睡
拥挤的车厢内，我们寡言少语
只有你，沉迷于一首难过的抒怀歌曲
没有谁替我们指路，与我们话别
只有建筑物上的玻璃幕墙
为你放射出一道眩目的光芒
想转头望望，碧空万里无云
想对你说再见
但荒废的午后渐已薄凉
那些认识的陌生人
湮没在车流和树林间中的背影
又能对你说些什么呢？
光散去
城西，又一次遇见暗中
可再无冷风
唤醒幽暗之梦
眼帘曾摄取过的白昼与浮华
自静默深处重现
光散去
散去一天的疲惫、冷漠、怨恨
旧伤复转而来
光散去
星辰褪色，离人浅唱
烟尘般散不尽的往事，流露出了
一副中年哀愁的面目面貌
我为此哀求
庭院里全部的花卉
从每个明媚的季节出发
为全部渴望光明的人盛开
宿醉醒来
几声鸟鸣响过
我们投止的寓所陷入一方湛蓝
杯盘散乱，脑勺隐痛
虚幻的影子在午后的照壁
来回移动
仿若要紧贴那里
挂钟报时的声音好似
反复敲打昨夜的一场残梦
——而残梦
从昨夜留到今日
已变得七零八落
是那穿过旷野的林鸟
一次次鸣叫
令旧年代的影象再次豁亮起来
若有若无的花坛、湿地
自窗外虚无般晃动
纵然庭院中，我遇见秋海棠、百里香
也不忍向昨日挥别致意
我为此懊悔——新的一天已经到来
而我还未从残梦脱身
北客站
还没有背过身去
薄暮的车轴就要缓缓启动
时光中的古老部门
如压阵过境的乌云
掩藏着一座城市的兴衰与成败
再不会狭路邂逅了
我的故交与新欢
磨损身材里的全部旧爱
那些生锈的零部件，会不会
从初秋的流水线上自行消退
而十月的止境，会不会
是远未结束的行程的唯一方向
车站的钟声又一次整点报时
众多旅人在依依惜别中相互告慰
站台以远，暗中一片
天色不早了
可无人知道
途中渐远的灯火
今晚会吞下世道全部的冷漠
而嫡，又会吐出怎样迷人的烟火
让我反复回首
于灯火阑珊处，于人海茫茫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