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闫晓敏
整理∶文鸢
我爸原来是城市人，高中毕业下乡时结识了我妈。
当时间我姥爷是大队干部，重要工作就是管理爸爸他们那些下乡的知识青年。
在所有的下乡知青中，姥爷最不看好的就是我爸。
长得倒也文气，白白净净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温文尔雅，给人一副知识分子的感觉。
姥姥和姥爷为什么不看好他呢？
重要是太瘦弱，没有一点夫君汉的风格。
肩不能提，手不能扛，还是个近视眼，让他去锄玉米，他拿着锄头跟地球绣花一样。
按姥爷的话就是，磨蹭了一上午锄的玉米还没有勾子那么大片，仔细看，满地都是玉米苗。
草没锄死，把玉米苗砍得满地都是。
在姥爷眼里，百无一用是书生。
像我爸那样的书白痴，无论如何也入不了农村人的法眼。
但是我妈却偏偏喜欢他。
姥姥和姥爷不喜欢的她都喜欢。
喜欢我爸文绉绉的声音，喜欢他腼腆的微笑，喜欢他看报纸的模样，喜欢他听话匣子说外国话的腔调……等等。
爸爸的一切都让妈妈感觉很新奇。
天然而然的，两个年轻人就走到了一起。
眼看生米煮成熟饭，妈妈肚子里已经有了我大姐。
姥姥和姥爷着实是没办法了。
这次勉委曲强同意了他们的婚事，而且给我爸爸约法三章∶
第一，给我闺女结婚可以，但是必须要入赘到我们家，也就是上门半子，以后生的孩子得姓我们家姓。
第二，一个半子半个儿，结婚了就是我们的儿子，要孝顺老人，善待自己的妻儿，假如做不到这些，我闺女随时让你净身出户。
第三，老闫家只有一个闺女，我们想要外孙子，你们结婚后得给老闫家生个男孩继承香火。
前两条我爸都能做到，也乐意遵照。
但是第三条生男孩的事变却让他很头疼，生男生女是天注定的，他又如何左右得了呢？
像我姥爷，他不也才生了我妈一个宝物闺女嘛！
但是为了和我妈结婚，爸爸到底还是逐一答应了下来。
爸爸妈妈兴高采烈地举行了婚礼。
没多久，我大姐就降生了。
姥姥和姥爷未能如愿，对爸爸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嫌他没本领，没力气，干不了农活，挣不了工分，以致连个儿子都生不了。
不外也确实是。
听我妈说，当时家里的重活都是她和姥爷干的。
爸爸瘦弱的只有100斤，再加上个子长得高，看上去跟纸片人一样，风一吹就晃悠，随时都能被吹倒。
爸爸躺在床上，用被子一捂，内里就跟没躺人一样。
婚后十几年，一连串生了六个孩子。
却都是闺女。
筹划生育每天上门谈话，家里所有值钱的家具都被拉走了，为了生儿子，姥姥家变得是一贫如洗。
姥爷更是生气。
把一切责任都归咎于我爸。
都怪他这个四眼怪，干啥啥不可，吃啥啥不剩，生的娃还都不带把，这下但是把老闫家害惨了，后继无人啊！
姥爷发急。
现实上我爸更急啊！
他一肚子文化用不了，一身的才气施展不出来。
而且在村子里简直是活成了一个笑话。
各人都说他不中用，吃了那么多中药也生不了儿子。
于是在92年生下我最小的一个妹妹后，爸爸就跑了。
记得很清楚，妈妈生孩子的时间没有去医院，找了村里的接生婆。
那天晚上，我妈扯着嗓子叫了一夜。
爸爸也在外面站了一宿。
第二天凌晨的时间，姥姥就抱着个小女婴急匆匆往外走。
爸爸急遽从背面追了上去，哀求道∶妈，让我看看孩子吧！
姥姥瞪了他一眼，狠狠地说∶看，看什么看?又是个闺女，你本领可真大，都凑成七仙女了哎！
爸爸伸手要去抱小妹。
姥姥不让，一闪身就出了院门，趁着天还没有亮，把个刚出生的小女婴包得严严实实放在了村后的山岗上。
爸爸看得心酸。
他四十多岁，生了七个闺女，家里虽然穷得贫无立锥，但是却从来没有嫌弃过自己的孩子。
最小的女儿，算是他的老来女了，那么小，还没有看过自己的父母一眼就要被抛弃，这也太残忍了。
爸爸舍不得。
于是趁着姥姥出门的机会，他悄悄尾随在后，躲在旁边的草垛子背面。
等姥姥放下小妹转身离开，爸爸就敏捷跑了已往，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包在小妹身上，七尺男儿抱着幼小的孩子泪流满面，说∶闺女啊！这天下之大，却没有咱们爷俩的活路啊！
爸爸随后去找了村东头他最好的朋侪~田友叔，把小妹临时放在他家里，拜托婶子帮忙照看。
然后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又回到了家里，给我妈做了两天饭，卖了自己的老式手表和录音机，告诉我妈他要出趟远门，除了自己的盘费，别的的钱全部留给了我妈。
越日他就抱着我小妹悄悄地离开了村子。
爸爸也没地方可去，只好一路赶车回到了他南京的老家。
爷爷奶奶已经离世，只剩下一个姑姑嫁到了郊区。
爸爸当时就住在姑姑家。
幸亏姑姑是个好人，心疼我爸，一点也没有为难他，还帮忙照顾我小妹。
她知道我爸有文化，爱看书，特别是对医学方面有些研究，就在自己家附近租了间房子，让我爸学习针灸。
起先都是在自己家人身上实行的。
姑姑管着我爸一日三餐，生存起居，还花钱帮他订杂志，报学习班等。
厥后随着我爸的名气越来越大，上门找他的人特别多，姑姑还不让收钱。
很多多少民气里过意不去，会给我小妹送一些衣服和麦乳精。
有一次，姑姑村子有个老人，两个儿子都在城里做生意，老人腿脚有问题很多多少年了还不能走路，下不了床。
听说我爸善于针灸。
两个儿子专程从城里赶返来，对我爸说∶我们的父亲去世得早，老妈含辛茹苦帮我们兄弟两人养大，她这腿是摔伤留下的后遗症，十几年了，假如你能把我妈的腿治好，那我们就把她接到城里去住，村里的老宅子就不要了，可以白送给你。
原来这兄弟两人在城里都有自己的家。
重要是老人腿脚不方便，不乐意去住城里，上下楼也不方便。
老妈在老家，以是兄弟两人也只好城市，农村的来回奔忙。
我爸感慨于他们的孝心，答应会不遗余力帮忙的。
没有收对方一分钱，更没有收任何的礼物。
仅仅过了一年的时间，老太太竟然能慢慢地站起来了。
我爸简直是创造了古迹。
两兄弟高兴坏了。
为了兑现答应，专门提着礼物去找我爸写合同，说∶咱语言算数，当初说好的，假如能让我妈站起来，我们就把老院子白送给你。
两个人还挺讲义气，为了走程序，特意让我爸拿一百块钱，而且找了村干部，说一买一卖，走正规程序，这房子不是送的，是真正卖了，一百块钱卖的，签字盖章后这房子就真正属于我爸了。
一百块钱买套院子。
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嘛！
但是我姑姑和我爸心里不安心。
总以为占了人家自制，那么套院子，而且还是在南京市郊，无论咋说也不能一百块钱一套啊！
爸爸问他们∶是至心要卖房子吗？
对方说∶早有计划，重要是想出去，想带着老妈移民哩。
我爸这才放心下来，和姑姑探讨，让她帮忙借了8000块钱，按当时的市价买下了院子，而且嘱咐他们兄弟，按时把老妈送过来。
我爸随后又帮她巩固了一年多。
最终让老太太规复得可以跟正常人一样行走。
正是因为有了这个乐成的例子。
上门求助于我爸的人越来越多。
他才敢慢慢地收些工费。
爸爸有了钱后第一时间就回了姥姥家，准备把百口都接到南京生存。
但是姥姥和姥爷故土难离，至死不乐意离开。
爸爸只好把妈妈以及我们六姐妹接走。
厥后村里又有一家人要卖房子，他们看我爸爸老实，乐意出高价，就来问我爸，要不要他们的房子?
爸爸考虑到姥姥和姥爷独自在老家太孤单，身边又没有亲人照顾，就不停想在自己家附近另外再买一套院子，方便老人偶然过来探亲。
现实上他就是想让姥姥和姥爷过来常住的。
于是爸爸又找姑姑帮忙，凑了一万二，买了一套稍微好点的院子。
此后就在我父母的软磨硬泡之下，姥姥和姥爷终于答应离开老家，到南京同我们生存在一起。
不外这次各人没有住在一起。
姥姥和姥爷单独住，白天他们到我们家吃饭和谈天，晚上睡觉时回自己的家。
而我爸爸的针灸诊室也日益走上了正规。
但是还没等把家里的帐还完，爸爸就去世了。
走的时间65岁。
爸爸去世没多久，老房子拆迁，我们家两套院子，一套院子兑换十几套，两套就二十几套房子，代价千万啊！
惋惜的是，我那老实厚道一辈子的爸爸，他却走得那么急，再也看不到这凡间的繁华，看不到一家人开心幸福的日子了。
要不是我那一无可取的爸爸，恐怕小妹早已经命丧黄泉，我们一家人已经还在农村种庄稼吧！
想爸爸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