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品｜虎嗅黄芳华频道

作者｜商业消费主笔 黄芳华

题图、文章配图｜现场拍摄

12月 13日，许昌外的初冬清早，冷氛围浸染着透凉的日光，数十位零售高管组成的“游学团”开启了一天的胖东来走访之旅——在陆续观光胖东来仓储工厂、员工之家、中心厨房及胖东来期间广场店后，终于在下战书两点半于中原国际饭店百合厅见到了胖东来首创人于东来。

他一身黑色休闲装，衣领和袖口已经褪淡褶皱，软塌塌的，后背略显佝偻，却喜欢在思考问题时来回踱步——尤其在拿起发话器分享时，他会先小步来回踱着，再将右手发话器齐于胸前，声音偶然会随着咬字的腔调颤抖。

若目光与其对视，会瞥见他眉角上扬，双目圆睁炯炯有神，指节蜷曲、铿锵有力，焕发着一股逼人的英气，即便长时间语言声音会略显嘶哑，但声嘶力竭的表达却充满了感染力。

于东来坦言，光环笼罩下的胖东来让自己感觉“不自由”。“不知不觉把企业搞大了，但我在人性方面是失败的，第一我不自由，本来可以和朋友去打打掼蛋，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但现在要跟大家在这儿聊天；第二，每次分享都是撕开自己的生命，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怎么做的，是在扯破自己，希望能换一种生存方式，想打掼蛋就打掼蛋，想去钓鱼就钓鱼。”

事实上，在社交舆论场，于东来经常因为公开发言将自己及企业裹挟进风暴之中。

比如，前段时间掀起轩然大波的“员工彩礼”争论；再比如 12 月 13 日，胖东来发文打击代购，措施包括：实名购买、定期定量购买制度；12 月 15 日凌晨，胖东来再发公告，自当日起，胖东来全部门店将取消会员消费积分，会员汗青积分有效期一年，逾期自动失效。

上述动作显然与商超通例的谋划理念相悖，但在于东来看来，真正让商品回归本质、传递优美代价，同时保障阛阓的谋划秩序，远比挣更多的钱、更高的利润重要——秉承着这套理念，从嘉百乐到步步高，从青海一家亲到永辉超市，经他“点化”的商超门店，无不“脱胎换骨”。

以是，穿越热闹与喧嚣背后，于东来骨子里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在探求生存意义的人，缺乏现实的镜照就会心里不踏实，这使得他愈发有意远离谁人“世故贩子”的角色。

于是，在企业谋划的另一端，他会真心实意为员工谋福利。起首，写进公司制度的福利包括：

• 员工享受30～40天带薪年假，管理层实现全年190天休假，高管统一配 300多万的车；

• 为员工设置委屈奖，“按正常流程工作受委屈的，补贴 5000～8000元”；为员工设置十天不开心假，员工不想上班可告假，管理层不批就违规；

• 于东来还表示，2024年重启岗位级别认证制度，让保洁员将来年薪也能达到 30-50万元。

其次，员工一样平常“太过”人性化：

• 工作时可以坐着，制止过分劳累；八小时工作制且不答应加班，非工作时间不答应接工作电话；

• 员工苏息区不仅配备 Bose\Marshall 音响，而且零食、冷饮全免费；乃至，2017年胖东来就斥资 600万元替员工打造了专属图书馆。

最后，胖东来针对消费者的服务意识也拉满：

• 货架旁配老花镜，让老年人也能看清晰说明书；医药超市 24小时营业，阛阓充电宝前半小时免费；

• 逢周末、节沐日，胖东来门店旁的政府大院、医院免费向消费者开放停车位。

乃至，这两年大情况使得企业“降本增效”的齿轮咬合越发精密，胖东来却在逆流而上举行“增本降效”——近日，于东来公开在抖音表示，胖东来将来几年要实现的目标是：

• 星期六闭店苏息，实现让员工与家人一起享受周末的优美韶光；

• 每周工作时间控制在 36小时内（国家统计局最新数据显示，1-10月天下企业就业人员周平均工作时间为 48.6小时）；每年 40-60天休假，员工每月最低纯收入保持在 8000元以上。

正是如许一个“堂吉诃德”式的企业家，凭借着“爱与自由”的理念一步步将企业塑造成掀翻零售行业的“鲶鱼”，在河南省委宣传部召开的消息发布会上，相关负责人透露，“胖东来本年（2024年）的贩卖收入将突破 150亿元，成为一个大型商贸团体。”

于是，泼天热度让“零售学胖东来”的风越吹越猛，越来越多小企业老板把去许昌观光胖东来拔升到“朝圣”的高度。

虎嗅与多位参会高管确认，下为于东来 12 月 13 日下战书零售闭门会上三小时沟通实录，为方便阅读有所删减和调解：

“非典范样本”胖东来

Q：您以为胖东来模式是偶然还是一定，是否可以被复制？

于东来：肯定是一定的。因为胖东来追求优美，不绝在专心去服务客户，这就像种子，不绝在做怎么会不结出优美的花呢？许多问题是想出来的，实际上不存在，有正确的方法，这些问题都没了。

Q：胖东来思量过上市吗？

于东来：没有。

Q：许多企业都想学胖东来模式，你觉得企业家最应该学习什么?

于东来：生存的方法、思维的方法、做人的方法、对员工的方法、做产品的方法、对顾客的方法、对社会的方法；而不是只想着赚多少钱、提高多少利润，那样会越学越痛苦。

以是要学胖东来就要学会放下，做一个快乐的企业家，即便企业倒闭也不能不快乐；如果能如许，企业挣钱后再大方一点，大方了员工就有希望，愿意干的员工才有将来。

Q：您以为胖东来模式绝大部分企业学不会的根本缘故起因是什么?

于东来：根本缘故起因是不懂得做企业的代价是造福社会、造福人类。你们做企业是为挣钱、为面子，也不是为自己挣钱，纯粹就是为挣没用的钱，因为你也花不完，就是为了谁人数字，那么辛苦真对不起自己。

以是说，改变的起点是要知道做企业的代价，先快乐自己，然后为员工、为行业乃至社会带来优美。

当然，追求自由、快乐时，没事要跟自己的心、自己的身体对话，问问心是怎么想的，你想怎么样活，大脑跟心是否划一？要知行合一。学不会胖东来，根本缘故起因是思想没打开，要找个“扳手”把思想撬开。

Q：您对仍在温饱线上挣扎的（零售）企业有什么改造发起?

于东来：如果你还在生存线上挣扎，说明没悟到做企业的方法，做企业自己一是要对员工、对消费者恭敬；二是产品要好，得到顾客承认、社会承认，做到这两方面才会有康健的企业文化。

现在，许多企业的文化叫抠门、无知文化，是一种辛苦文化。如何去改造这种文化，起首不要想挣多少钱，而是如何让员工愿意跟你干，让团队逐步改变。有的门店不绝亏损关了就行了，不康健的店要学会放弃，就像身上某个地方有病，不把它治好是不是不舒服？固然只是一个很小的疼痛，也会影响浑身不适，因为整个神经系统都是连着的。

以是，生存层面最重要是找到方法、找到路径，逐步打开自己思想，然后会明确，人天生功不是企业做多大，而是你自己乐在其中，必须保证自己是喜欢的、快乐的，而不是牺牲自己，牺牲自己永久不会创造快乐，只会创造悲情，再去动员员工释放能量，为社会带来优美。

Q：如何做出高品质的自营商品？如何跟供应商处理好关系?

于东来：要让产品在国家尺度以上，如果这个产品还没有尺度，就去世界上找尺度，如果还没有尺度，就应该像互联网一样创造一个高的尺度，不光是为了获取多少利益，而是要为人类带来优美。

现在的互联网，有些方面都是雄心大志、讲得非常高尚，但是我们的互联网技能表现的整天都是唯利是图，没有一点道德底线。以是，为了利益买流量、卖流量黑白常可耻的，这最终会伤害整个社会。

我们做人、做企业的尺度应该保持划一，要真诚、要向善、要问心无愧，要值得人们信任，才气让这个社会感受到企业的暖和、代价。

你说我们的人生不比高高的那几千亿更贵重吗？只要有身价的都不值钱，就像我们每个人的生命一样，给多少钱你愿意卖掉生命？以是，不要为了追求所谓身价失去自己最美的人生体验，那是我们的品格、是我们的心灵、是我们的美丽、是我们的高兴。心有桃源，生存天然会有阳光。

以是对供应商只有一个原则就是成人之美，怎么跟供应商一起共同创造代价，而不是去会商。早期我们也谈代价，那会儿不成熟，现在成熟了，我们就去谈代价，怎样为社会创造好的商品，让社会更优美。

如果涉及利益了，社会利益是第一，对方利益是第二，己方利益是第三。打个比方，胖东来卖的越多，对供应商要求的代价不会降低，反而会把代价空间让给对方。如果你愿意如许去做，你的合作商怎么会不肯意跟你合作呢？

Q：零售行业都在从服从和服务两个维度改善精进，您如何均衡两者？

于东来：最好的服务是产品，不是你的人为举动。就像我们去医院，你服务再好，我让你看胃病，你看肝上的病，这不开顽笑吗？以是说，最好的服务一定是把产品做好，没有售后就是最完善的服务；不仅要把商品贩卖给顾客，还要传递幸福、快乐。

当然，不要去肴杂，用一些概念的东西来让许多东西复杂化。自己我们的生存应该非常纯粹、简朴、真诚、和睦，但我们的大脑总喜欢把这个问题复杂化，这不叫聪明，这是屈曲、愚蠢。以是，要努力变得纯粹、简朴、真善美。

胖东来的“精神支点”

Q：内卷的大情况下，如何保持团队动力？如何应对商业情况里复杂的竞争？

于东来：胖东来不绝是引导员工做喜欢的事、培养他们做喜欢的事，开始是为了工作逐步培养，背面就是因为热爱，如果真的不喜欢就不要欺压坚持，因为不喜欢的坚持会痛苦——只有你喜欢一份工作的时候才会专注，专注的时候服从就高，服从高就能把品质做好，就产生优美的代价，然后形成良性循环。

有些企业家挣钱风俗把钱亏了，又不舍得让人去享受，乃至不舍得自己去享受。但胖东来挣 3000万、4000万就会拿 1000万来改善员工的工作情况，他们用饭的地方、沐浴的地方、看影戏的地方、打牌的地方花不了多少钱。

以是，挣钱一部分要产生快乐，用于享受、用于生存；如果挣钱就为扩张、为了规模开店，辛苦不辛苦？少开点店，少扩大点规模，把品质做好，你说生存怎么不优美呢？

虎嗅注：本年 3 月，于东来曾公开发起企业家拿出 50% 利润分给员工，“不要比及年底分，直接涨在员工工资里，让员工更有干劲”——他敢这么发起的底气在于：2023 年胖东来营收预估超 100亿元，但利润仅三四个亿，全年利润率不到 5%——与之对应，胖东来员工的企业归属感极高，离职率常年低于 5% ，有些部分离职率仅1%~2%。

尚有媒体统计，胖东来超市部超2500名员工中，拿 200 万元以上有 17 人，拿 100 万元以上有 34 人，拿 50 万元以上有 83 人，其他员工工资（不加分红）均值也超 6000元。

Q：胖东来不惜本钱为员工好、为顾客好的驱动力是什么?

于东来：从内心愿意恭敬、关怀他人。

换位思考，如果我是员工，我希望得到领导如何的对待？我们的老板总鼓励员工多奋斗，但前提是要恭敬员工，最少该给他的、该资助他的、该激发他的要到位，他才会真心愿意干。

Q：现在胖东来已经很乐成了，将来十年胖东来的目标是什么？

于东来：胖东来如果很乐成了，我还在这里这么辛苦啊？不知不觉把企业搞大了，但在人性方面是失败的：第一，我不自由，本来可以和朋友去打打掼蛋，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但现在要跟大家在这儿聊天。

我觉得做企业一半海水一半火焰，一半是自我一半是适应，如许的情况下，最少我不能渺茫，得管好自己。在这个底子上，将来十年胖东来的理念、文化、制度会变得更完善、尺度更清晰，然后努力让胖东来每个服务都尺度化。

当然，还有享受幸福生存的这种愿望，怎样活得更加自由、更加平等、更加善良、更加和谐？就是要把这种精神落实表现在企业谋划过程中，表现在企业的人文情况中，让这种精神去跟每个员工的生命和生存融为一体。

这个时候你的生命是什么？不是冒险、不是无奈，是很清晰的要爬山、要走乡间小路，要过河，要去享受差别情况的人生体验，去感受人生每个阶段的最美一面，去创造更美的人生，这就是精神的力量，希望大家将来都能因美丽心灵而让自己活得更加高兴。

Q：如何均衡企业谋划与个人康健的关系?

于东来：这个很简朴，你去了解康健的尺度是什么，企业家应该是什么样的尺度，生存应该是什么样的尺度。胖东来的部分高管，将来每周的上班时间不应该超过 15个小时，你是领袖不应该从早到晚做底子工作，你要给大家指方向，要带领大家去发展、去发展、去追求、去感受。

如果从早到晚都待在办公室耗时间，那就不是人生了，那是发动机，连续发电。人怎么能像发动机？要康健，才气有活力。

以是，现在胖东来基层管理者工作 7 小时必须放工，不走就是违规，绝不答应加班。越往上的管理者上班时间就应该越少，因为越往上靠的是整个管理系统，而不是靠个人努力。只有释放出高管的时间，他才有充实的时间去规划企业的方向。

Q：您之前患过烦闷症，曾经有过自尽的经历，是什么让您从暗中中走出来的？

于东来：自尽的时候我才十几岁，当时是谈爱情失败想不开， 那会儿年轻，后来再遇到这种情况就会去想值不值得，1993 年那会儿我 27 岁，做生意失败欠了 15 万，我心里难熬，但心里想如果我的命只卖15万不值得，再今后根本上就没有过自尽的念头了。

烦闷症这个词可以存在，也可以不存在，它是一个情绪，如果情绪严肃的时候，就成了一个病，是不是？谁都有个心情欠好的时候，这很正常，以是不要那么害怕，它就是个情绪，情绪欠好了尽快办理调治，用一个小时、一天两天去调解，但这个情绪不要让它耗太多时间。

以是，情绪、奇迹、对待孩子方面，全部的不开心都是无知造成的，怎么办？去探求人类的意义，不要总给自己贴标签，你贴上标签你就有压力，要学会让自己释怀，让自己自由、解脱。

Q：叨教东来哥，最大烦恼是什么？

于东来：我最大的烦恼是本性。固然我向往优美的生命，但我有许多劣根性，嫉妒、自私、矫饰、小心眼、不自由，我本年58，按年事应该退休三年了，但我还傻傻地在这侃侃而谈，像奴隶一样。

而且，每次分享都是撕开自己的生命，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自己是怎么做的，是在扯破自己，我是喜欢自由的人，但又天生不会拒绝，希望能换一种生存方式，想打掼蛋就打掼蛋，想去钓鱼就钓鱼。

以是，要逐步地学会去感受自己，最应该崇拜的人是自己，最应该称赞的人是自己，最应该欣赏的人也是自己，心里要像老子、像王阳明、像孔子一样，从他们身上学到优美生存的方法，让生命更加美丽、更加轻松、更加光辉光耀。

希望下次晤面是轻松的、是阳光的，而不是客气的，我们都因如许的理念而变得从容、变得阳光、变得充满力量。

#虎嗅商业消费主笔黄芳华、黄芳华频道出品人，关注文娱社交、游戏影音等多个领域，行业人士交流加微信：724051399，消息线索亦可邮件至 huangqingchun@huxi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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