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赣南日报】
父亲作为一介地地道道的农夫,以做米糖为生。为了熬制出甜蜜适口的米糖,父亲跑到远方叔叔家学习制作米糖。叔叔细过细致地教,父亲认认真真地学。方后才知,米糖的制作也存在着特有的门道。父亲表现,一生能以米糖为乐,并靠其维持家中的生存开支,就是他最大的幸福。
行行都有门道,做米糖不破例:原料---糯米三十斤,不能多不能少,糯米颗粒要白而胖;麦子一斤二两,洗净后用冷水泡一夜,第二天像洒秧一样放在方木格里(木格高同一包香烟),待得麦牙长出木格,再取出捣碎;蒸熟糯米,拌以碎麦牙,搅和,趁热倒入酒缸,酒缸四四周好厚厚的稻草,缸口盖严,其上垫以棉被;十二小时后,取出装入竹筹,压案榨汁,锅熬,先以猛火,汁开,慢降火候,直至文火熬稠;半凉牵拉,成型,似绳索盘绕于簸箕。才出锅时糖呈红色,谓之神糖。好糖红中透明,差糖红里带黑。牵拉变白,才叫米糖。上等糖洁白如银,盘放如弯弯山脉,面长“青春痘”;次糖白而光滑,无痘;差糖白中带黄(红),那是火候不到或过之。正常情况下,一锅能出十七斤米糖,高手十八斤。
做出第一锅米糖,父亲喜形于色,母亲不停阴着的脸也多云转晴。父亲挑上米糖,拿起敲板,“叮叮扩叮叮扩”游村窜户,开始了他的卖米糖生涯。天都黑透了,父亲还没回家,母亲不时到村头守望。巴望的胜利果实仍然没能如愿,父亲的米糖只卖了一半。成色太差,口感不爽,户口不熟,哪来顺心如意?母亲刚要责怪,父亲笑笑:“别悲观,另有来日诰日呢。我用双倍的努力还是能够取得乐成!”
皇天不负有心人。“我也长‘痘’了!”父亲一声高叫,把百口从梦中惊醒。母亲笑骂:“发癫哪,你!”我们从梦中爬起,首先闻到的是酣酣的香味,看到那盘龙似的白艮艮的长“痘”米糖,我的口水都流到了下巴。我在心里默默地想:父亲真神奇!父亲真巨大!以后,父亲的米糖经越念越强,销路也越打越开,虽然是小本经营,却也能补贴家用。
那时我们要跑五里山路到村完小上学,因为穷,家人每天只能吃两顿,我早上出门,中午干脆不回家,挺到下午放学后再吃。这时往往饿得脚都发软,偶然回抵家也没有饭吃,那就瞥见什么吃什么。生红薯、生萝卜也曾吃得津津有味。有一次,我找遍家里角角落落,居然没有一点可供充饥的食物,却在严严盖紧的簸箕里翻到一大块米糖,我拿起来就啃,狼吞虎咽差点噎坏。恰遇父亲收工回家,父亲一个扫堂腿将我撂倒在地,然后顺手捡起一支竹竿猛打猛抽。我从未瞥见父亲如此凶险,吓得浑身打抖,一条烂裤也被尿水流湿,可我牢牢抓住米糖不放,直至昏倒不省人事。这个晚上,我发高烧,说胡话,冒冷汗。一支幽咽的儿歌把我叫醒:“织布娘,没衣穿;泥瓦匠,住茅房。”母亲整夜没睡,坐在床沿,一边哭唱,一边一调羹一调羹往我嘴里灌神糖。泪水滴在我的脸上,我张嘴舔舔,那滋味比米糖还香甜。据说麦牙、鸡蛋、神糖调和着喝可治高烧与虚汗。说来也巧,没看医没吃药,喝过那糖不久,我的病许多多少了。我不知道哪位高人给取的名——神糖!
父亲用他的米糖为儿女铺就甜蜜的蹊径,而今父亲年老体弱,却还在旷野里耕耘,他是个闲不住的人。父亲早已不做米糖了。年底回家,亲人团聚,搬住新房,其乐融融。除夕夜,父亲端来一盘米糖。我拿起一块放进嘴里,咀嚼着,回味着,吃出的却是:甜酸苦辣五味俱全。
(赖旭鹏 秦月)
编辑:刘福群
值班主任:刘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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