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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 朱凤鸣:春日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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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鸿财Lv.6 来自手机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22-8-28 12:20:40 |阅读模式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春日漫长
文 | 朱凤鸣


大概我是最早惦记春天的人。
每年初夏,这个西北边疆小城随处可见的大叶白蜡树上,叶子忽然不复奇怪碧绿的光泽,我就在内心感叹,春天已往了啊。在窗前看到办公楼外绿化带里的芦苇抽出青色的芒序,徐徐闪烁出紫色的光泽时,不由心中惕惕,秋日来了啊!可秋日之后另有长长的冬天,间隔春天遥遥无期。
才入秋,不绝急着过秋日的白蜡树开始由绿转黄,胡杨树也由灰绿转黄,一团团树叶颜色在匀称的绿与黄之间斑驳参差,我已经开始吊唁春天里新长出的碧透微黄的树叶。在漫漫的冬季,大多时间浮云雾霭蔽日,我度日如年,掰着指头,一遍一遍数着冬至以后的每一个日子,期待春天的到来。
期待的日子总是漫长的。



春天在那边
到底春天是什么时间到来,又是什么时间离开?我信赖不但是我,整个北疆人都会有点迷惑。白居易诗云“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又不但单是我们,美国自然文学作家约翰·巴勒斯在《醒来的丛林》里说道:“就我们北方的气候而言,可以说,春天是从三月中旬到六月中旬。不管怎么说,暖和的春潮迟迟不愿退去,直到夏至,这时,嫩芽和细枝开始生长成林,小草也不似以往那般鲜嫩水灵。”可见春天之于各地并不类似,不好单以传统的立春、阳历的春分作为春天的分野,大概干脆将一、二、三月大概三、四、五月划作春天。
传统上从立春开始,就算进入春天了,人们会过一年中最为隆重的节日春节以示庆贺。立夏之前的谷雨,也就是五月初的样子,春天才算竣事。固然,那是南方。我妈说,我们故乡四川,过完年杏花、桃花就跟着开了。我妹妹跟着妹夫回广西过年,也说那边春节冷一周左右气候就暖和了。我没在春节前后去过南方,无法明确这太早的春天。偏居西北一隅,春节的时间,这儿的气温每每还在零下十几二十多摄氏度,最低气温乃至会到零下三十摄氏度上下。固然我们春节的时间也会和本地人一样,来个卫生大扫除,买很多年货,贴对联、贴福、挂灯笼,买烟花放鞭炮,一各人子人聚在一起吃吃喝喝发红包。但谁人时间,真的还属于冬天,酷烈的冬天!
之以是如许,是由于传统风俗,全中国全天下的华人也大多云云。维吾尔族大概哈萨克族要到三月份才过属于春天的节日——诺鲁孜节。
在克拉玛依,乃至整个北疆的人都爱说,这里只有冬夏没有春秋。确实,春来秋往总是特别匆忙,倏忽而过,而冬季漫漫夏季悠长。以送暖气的时间来算,从上年的十月十五号到次年的四月十五号,长达半年的时间都要依靠暖心胸日,妥妥的半年冬天。有一年我家在农业区的屋子给院子打铁围栏的地基,约好的施工时间却一天拖后一天,急得跳脚,不绝给女老板打电话敦促。还好那年降温慢,十一月初夜间温度也只零下四五摄氏度,白天还是零摄氏度以上的,总算把地基砌好。但由于施工时气温低,这两年看地基面上的水泥已经有点剥落。这里干活的人再清楚不外,气温到了零摄氏度,水泥化学反应所需的温度不敷,会造成水泥强度不敷,就得制止室外施工了。直到第二年的四五月间,冻土渐渐化开,外地的工人连续返疆,齐备才重新开始。以是,相比于炎天的热闹,各种施工呆板的声音、随处闹腾的盛行歌、人的笑闹嘈杂,北疆的冬天总是格外安静,除了路上的行车声,外出的行人也是悄无声气地急行赶路,风不怎酶婕爆旗不招展,树木一动不动,好像连声音都被空旷的天空吸走,真是寥寂又沉寂啊。

而从冬天到春天,每每又来得格外敏捷,三月上旬还是零下十几二十摄氏度、不时飘点薄雪,到三月尾柳树梢上就已经显出一团一团淡色的青烟来,气温直冲到二十多摄氏度,然后再降温。这么反反复复地升温降温,直到炎天到临。九月中下旬,日日和盛夏的每一天都一样,吃着甜得不能再甜的蟠桃、葡萄、甜瓜,衣裙轻盈。冷不丁就来了一场寒流和大风,忙不迭翻箱倒柜找棉被加衣服,到十月尾忽然发现白蜡树叶都已掉光,万物凋敝,直接掉进冬天里。
从历法上看,黑夜最长白昼最短的冬至,顾名思义,是冬之将至的时间节点。从这一天始,冬灵活正到临。冬至像是一把切金断玉的大刀大概仙剑,手起刀落,挥剑斩来,干脆利落地劈在地球上空的冬至线上,将日子劈成两半,一半刚刚已往,一半已至眉睫。
冬至的到临,好像格外审慎,在一天天混沌的日子里,忽然有一天不但要标嫡期,乃至准确到几点几分几秒,在消息里播报,真是神奇!实际上,从冬至那一时候到来,也意味着到了进入期待春天最为困难的阶段。从这个时间起,我像棕熊藏洞、老僧入定,懒得逛街、不想购物,懒得穿美丽衣服妆扮本身,进入冬眠模式。端赖掰着指头一天天数着过日子,从一至九数一遍,再数一遍,迎来最寒冷严肃的日子——三九和四九。三九和四九每每气温在零下二三十摄氏度,坐在班车上大概办公室里,冷静在内心数是几九的哪一天。心数忘了,就换成手指头,这么一天一天锱铢计算,数落着隆冬什么时间已往、春天什么时间到来——真的是“数”九,古人诚不欺我。
早先的时间,每次过完三九四九,我就松了口气。厥后才发现,这口气松晚了。我妈爱说,五九六九河滨看柳。固然,她说的是四川故乡。在这里,准噶尔盆地边沿的一个石油小城,背靠长长的低山,面临空旷的古尔班通古特戈壁和南戈壁,气温的变革格外峻烈。春节以后,经常最低气温仍能到达零下二十多摄氏度。比现在天,2022年2月22日,早上出门时汽车中控屏上体现温度零下二十一摄氏度,晚上回家时体现零下九摄氏度。
着实在古代,元旦便是现在的春节、新年,阳历一月一日为元旦,是到民国时才变动的。人们把冬至做为阴阳分边界,以后光明可期、白日渐长,否极泰来、此消彼长。冬至而一阳生,是为春天,既是哲学头脑,也是数字界定。但把元旦看成春天,从我这里的气候来看,着实不好担当,最冷的时间都还没到呢!又有谁会把一年中最冷的时段、零下二三十摄氏度的日子看成春天呢?晚上睡觉前担心明早上班路太滑,早上还没舍得从被窝里钻出来,就听到楼外不知谁家发动了反复车而越发变弱扭曲的声音。爬起来要斗争是先做饭还是先下楼去热车;又大概总担心孩子穿得少放学等公交、等自家车时会挨冻,秋裤加毛裤以为还是不敷,得去买羽绒裤。气温不绝在零下二三十摄氏度之间倘佯磋磨的时间,怎么能算春节是春之开始呢?
从气候上,我以为维吾尔族、哈萨克族三月份过的诺鲁孜节,才算是真正的春的节日。温度符合,阳光豁亮,草木即将返青,人也一派欣欣然的样子,这才是春天嘛!



冬天里的春天
固然,如果过细一点,是可以或许发现和感受春天的。
从冬至开始,履历了最漫长的黑夜事后,白天徐徐长了。有一回我发急,发现冬至过了一周,早上上班出门还是黑天,不由念叨怎么天还这么黑,已经上初中的儿子告诉我,天天才来早一分钟,固然看不出来了。半个月以后,果然看到白天来得早了,早晚上放工路上,坐在车里能显着看到天空一天比一天更豁亮。二月以后,清晨上班从国道217线自西往东走的时间,一起从沉黑徐徐看到晨曦的天光,蓝紫、紫、粉紫、粉,渐次浅淡,不再是在暗夜中穿行。仍有厚重的冬云、工厂冷却塔和烟囱排挤的蒸汽与大气烟尘肴杂在一起,暗沉沉地履盖在东边低矮的天空,天光却愈见豁亮,启明星在云层之上的天空闪烁。
二月中旬的一天,望见将要升起的太阳,在灰蓝色的云层上射出一条显赫的光柱,只有云层那么高,宽度等同太阳本身,刺眼的金赤色光柱自地平线激射而出,一柱朝天,是早春里才有的荡漾情形。然后,彤红透亮的太阳,顺着光柱,一点点从戈壁远处与天云相接的地平线爬上来,穿透云霭,照亮整个天空和大地,四野雪原和冰面的凹陷处反射出一团一团的红光。
北疆的冬天很少刮风,但凡刮一次每每震天动地,八九级以上。大多时间根本无风,也幸亏云云,冬天虽冷但还不算很惆怅。只有春节以后才会有一点点小风。立春以后,气温依然楚楚“冻”人,出门却能感到脸上的风有了什么变革。像什么呢?像是出门被门槛绊了一下,大概走路时被石头磕了一下,再直身仰面时齐备都有了变革。冬天的脚步仿佛老迈而变得迟疑,不再那么刚猛、断交,气魄上也不那么凛冽、锋利了。风静静变得柔和,柔软一丝一缕从寒冷中分泌出来,吹拂到脸上。从那以后,很长时间好像都没有什么变革。零下二十多摄氏度的气温,却不再以为那么难捱。大概,并不是氛围里这一点点隐隐的柔软,而是履历半个冬天以后已经冻风俗了。这时间,阳光越发刺眼豁亮,即便零下十几摄氏度,中午前后也开始化雪,居于室内,能听到屋檐下雪水滴落的声音,屋檐门廊下挂着的一条条冰柱子也往地上滴水。为防冰挂伤人,要直接把冰挂打掉。纵然没有扫除的蹊径,也由于阳光和汽车轮胎摩擦生热融化,率先在冰雪路面上显出两条深色的车辙。加上柏油路面的玄色本身也吸取来自太阳的热量融雪,在漫无边际的雪原上,升沉逶迤的蹊径总是光显的存在,形似一条长长的玄色飘带。
我怕冷,不爱去溜冰滑雪,又以为太伤害,很少带孩子去玩。当地的滑雪场,是就着阵势人工用土堆出来的长坡。雪少的年份,会用人工造雪。那坡又长又陡,看着就以为伤害。究竟上也是,哪怕坐在轮胎圈里,也难保没有伤害。何况气候冷得让人险些失去意识。前几年孩子小,还带着孩子去水库玩冰,到小学滑雪场溜冰,都是他们玩,我在旁边看着。水库的冰很美丽,推开覆盖的雪,就可以看到厚度凌驾一米的透明的坚冰。
进入五九、六九、七九,我偶然开车到后山,乃至穿事后山到铁厂沟镇,看看冬天里的春天。

后山着实叫加依尔山,海拔只有几百米的低山,占地却宽。到相邻的托里县铁厂沟镇,必要穿行山中蹊径近百公里。中心很开阔,有很多平地,内里藏着冬牧场。冬暖夏凉,冬天山谷里的温度反而比山下暖,降雪也少,固然植物有限,对于野生动物大概牧民放牧的马牛羊骆驼,却是一片福地——气候相对暖和,牲口也不会由于雪层太厚无法找到可以啃食的枯草,运气好的话,还能啃上已经干枯的大芸、锁阳、列当补一补。冬天进山经常能见到成群的羊或牛、马、骆驼,一群一群的石鸡就在路上蹲着,来车时哗啦连奔带飞。山羊向来是爬山大王,漫山随处乱爬。偶然间远远看到山坡里褐色的羊还以为是野生北山羊,近前才发现就是牧民放养的家羊,有山羊,也有绵羊。绵羊跟着山羊,也变身爬山小能手。偶然也能见到一两只大角北山羊,就在路边的陡峭山崖上,又胖又白的大屁股特别显眼。山中平缓宽阔地带,三五只轻俊的黄羊时时可见,远远看到人与车,一跃而起,弹出美丽的活动曲线。
我喜好的,着实是三十八公里处的一条叫达尔布特的河。五九、六九时,山中气候渐暖,河中心仍旧有细流淙淙。冰面下的河水清亮见底,看上去却是奇怪的玄色,这时间就能明确水在五行里为什么属于玄色。淙淙的黑水之上敷着花边一样的薄冰,然后过渡到越来越厚的冰层。大部分水域都已经结成很厚的冰层,冰上另有薄雪,远看河面出现出半透明的青色,光华透亮,一如向往中的春天的颜色。从远处或半山坡看,黑水掩藏在薄冰之下上演消散术,隐隐有些许的白色蒸汽,一条青色的河在玄色犬齿交错的山峡间光辉光耀耀目。
春节事后再去山里,山中草木已应时而动。薄雪依然铺在达尔布特河滨两岸,白柳不知什么时间从地下长出一枝一枝笔挺向上的白色枝条,透出淡淡的金色。雪地上,光秃秃的红柳枝条红紫瑰艳,野蔷薇乱丛里长满密刺的新枝出现出柔软的暗赤色。白柳、蔷薇、红柳,仿佛每根枝条下都憋着一口气,在枝条的薄皮下奔突流转,蓄势待发,只待一声令下,立刻找到突破口,冲出那层纤维束构造。
返身进到城中,发实际在城中草木也做好欢迎春天的预备了。穿城河滨黄金柳下垂的枝条已显丝丝缕缕的鹅黄。绿化带里红瑞木的枝条红紫发亮,它们大部分时间都泯然于众,混在绿色植物中,既没有美丽的花也没独特的造型,而此时一丛一丛似喷薄而出的枝条,是一年中最美丽的时间。作为矮树篱的蔷薇丛里,一枝一枝去岁新生的枝条娇嫩的颜色向天下宣告,它们等着发新芽呢。只有夏橡还傻傻抱着客岁秋日的干黄叶子,一树一树淳厚的浅褐色,继承期待。人们却是欣欣然的,仿佛春天触手可及,究竟都已经五九、六九了呀。

早 春
雪是静静融化的,这个征象在物理学中好像是叫升华。一场接一场的雪,但是荒野、清闲的雪层,另有扫到路边、林带里的雪堆还是静静地变薄了,在谁也不知道的时间,显出本来藏在雪花里的玄色灰尘,雪堆酿成乱七八糟的黑冰层。少有人去的荒野、林带,踩上去脚底下总是层层拦阻,穿透一层又一层薄薄的冰壳子,终于落到了实处。
二月中旬以后,下战书的阳光就越来越刺眼了,天空也经常出现出湛蓝色,而非冬天的暧昧。纵然是放工,下战书八点多的天空仍旧还是豁亮的,淡蓝天色,淡粉云霭,内心以为欢呼雀跃。下战书在市区开车颠末十字路口,红绿灯白光一片,根本没法分辨,只有偏头睃着垂直方向的红绿灯情况判断,那边红灯亮了,好了,可以走了,于是轻踩油门。
清晨上班的时间,正迎着东南方向。一日日可见天光越来越豁亮。大多时间,在天上的浮云、空中的浮尘、春天看不到的暖和气味、冬春外交地面升起的雾、工厂烟囱和冷却塔滚滚蒸汽的共同作用下,天涯云雾浓浓,日出不太轻易看到。但天光打开以后,绯红的霞光穿透东南天空映射大地,固然温度依然在零下十几摄氏度乃至二十多摄氏度,仍旧能感受到春天温柔却势不可挡的气味,自东南方向以绝对的意志痴钝地推过来。
雾喜好与春天结伴而来。雾来的时间,阵势越低结雾越多,从城里出来,雾越来越浓,前后的车都打着双闪灯警惕慢行。汽车中控屏上体现外貌温度零下一摄氏度。这气候既不沉闷,也不克制,由于是春天,有着无与伦比的调和色彩和恰当的湿度,天空的灰、大地的雾都有着充实的饱和度。由于这是春天,漫长时日里徐徐而来却不容置疑的春天。
三月中旬的一天,放工回家的路上,看到灰色云层之间的彩霞,徐徐自西向东放开,险些铺遍整个天空,愈往西边的颜色越是金红美丽,到了东边天上,就成了淡淡的粉色,飘浮在淡蓝色的天涯。而整个冬季,夕阳天都暧昧昏沉,既没有云云豁亮的天光,更别想见到满天妖冶的彩霞。春天徐徐来了,到底还是不一样。
四月,冰雪早已化净。坐车颠末油建桥时,看到一树淡粉色的山桃在桥边自得招摇,恍然想起这是每年春天的第一枝。紧跟着,小区路边稀稀拉拉的连翘也开了,在早春喑哑的春光里着试靛新可人。

站在窗台上往楼下一瞥,发现榆树枝丫上的暗赤色芽苞已经有玉米粒那么大了,几天内就会酿成美丽的榆钱。
可在下战书放工的时间,走过的铺着水泥砖大概花岗岩砖的地方,仍旧看到砖面一团一团浸湿过的水迹。奇怪了,冰雪早已化净,就算是大冬天,如许的地方冰雪也早已铲除,又没有下雨,路面的湿印是打哪儿来的呢?过了好几年,我才想明确,原来是地底层冰雪融化的印迹。固然地表的冰雪早已化净,但地层下的土壤仍旧和水冻在一起, 随着气温升高,地表以下的冰也开始融化,汽化后涌到地面,就形成了地砖上莫名其妙的湿团。这大理石砖、水泥地面上的湿团,原来也是春天的一部分。反面我买了农业区的带院子的房子,就更明确了,院子里冰雪融化以后仍旧不能种地,由于底下的土还冻着,一锹下去根本挖不动。比及地下的冰层也化冻了,才可以种东西。
周末,带着孩子,沿西郊水库西边的公路开到土路上,继承往戈壁开。空旷的戈壁竟然时不时见到两三辆车,是和我一样感受春天的人。有的是带孩子放风筝,也有如我们这般只是闲逛的,爬爬橘黄淡粉相间的土山,看看丛丛已经开始转青的麻黄。
再隔一个周末,跑了趟后山三十八公里处,河面上的冰雪已经化了一泰半,只有石桥下积得多一些,河中央有一片冰雪如沙洲般被流水围着。达尔布特河滨有几棵杨树竟然冒出芽来,着一层淡淡的白色绒毛,仿佛花店里卖的银柳条。只是花店里的银柳条都是颠末染色的,这个是真正纯自然的。河滨白柳也不甘示弱,枝干上的细枝梢已出现出豁亮的金黄色,像是敷了一层金粉,柳条上抽出金色的穗花条,毛茸茸的,可爱又美丽,远看树冠都是娇艳的鹅黄色。
春天呼之欲出。
山中暖,升温缓,春天来得早,也来得慢,尽可以渐渐地看。
只是春季气候变革剧烈,一会儿气温蹿到零上二十多摄氏度,一会儿又大风降温回到冬天,只能把厚衣服翻出来穿。纵然进入五月,也不免有如许的偷袭。这般没完没了地反复搓磨,心就像又扔回咸菜坛子里腌的疙瘩菜,大概是又重新抹上辣酱调料的辣白菜,百般揉搓,不耐心,又无可怎样,你能怎么办呢?
只得按捺住性子等下去,期待是唯一要做的事。

花欲燃
四月作为春天是公认的,林徽因写了首《你是人间的四月天》,写尽四月的爱与暖、欢腾与期盼,节奏轻快,布满了春天的气味。
纵然有一团一团绿烟一样的柳树,一棵一棵树干里活动青色气味的白杨,蔷薇新抽出紫色的枝条,榆树长出奇怪的榆钱儿。春天里最吸引人的,还是那些一年之中最最美丽的花儿。
连翘开的时间,低矮的一丛,夺目标黄色小花在干枝上绽放,长条形柔软的花瓣,被风吹得犹如一条小绸子抖啊抖。
山桃紧随厥后。我们这里很多小区都有山桃,大概是由于它很耐冻,又很美丽吧。山桃花是很浅的粉色,和反面浓郁的榆叶梅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格,却由于树比力高又开得早,是春天里风流自得的第一名。
杏花也开得早,轻微落伍山桃半步的样子。杏树得种在避风的地方,杏花娇嫩经不起风吹,一场大风就刮没了,别想吃上果子。这里的春天没有几场大风,是不能叫春天的。每年春天刮风时,我们村落里的人总是抱怨,说风把花都刮没了吃不上杏子。不像山桃,本就是看花的,没谁等待它的果子。李子刮风也不要紧,还是能吃上果子。
榆叶梅有颜色很深的粉色重瓣品种,从我从前住的润福小区开车到世纪大蹊径中心的绿化带,看到一树一树艳光四射的榆叶梅,真的是浓郁似火啊。衬得家中院子里的单瓣又颜色浅的榆叶梅寡淡了很多。反复想着去偷剪几枝嫁接大概扦插,但只是这么想想,由于总是行路急遽。
山楂花小而平淡,但过细看时,一朵朵非常风雅,半透明的白色小花,透出些许青色,一开一小团,也是值得看的。听说山楂花有某种不可形貌的味道,奇怪的是,我好像不绝只顾看花了,从未留意过它的味道。客岁本身家的山楂树开始着花,我还想着闻闻味道呢,但开的时间也没想起来。着实杏花也是,偶然网络小说里看到形貌杏花香,多次提示本身要闻一闻。吐尔根的杏花和自家院子里的杏花我都把稳闻了,发现香味着实挺显着的,而且杏花香味浓厚,有点闷,并不是我喜好的香型。奇怪的是,春天里看花的时间,若不是刻意提示本身,根本留意不到它的香味。郁李、稠李、桃、杏、海棠都是如许,想不起来闻它们的味道,大概我是个太马虎的人。又大概,相比于漫长的期待,着花的春天短暂又倏忽,让人无暇顾及多余。等想起来花香的时间,已经是玫瑰、沙枣着花的初夏了。春花似不必要香味来增长吸引力。

香味浓郁而且被关注到的春花,怕是只有丁香了。丁香花里的淡紫、皎白都清雅,味道却浓郁。前两年住在润福小区的时间,绿化带里种了很多的小叶丁香。每年入夏丁香花香随处都是,在家里开着窗都能闻到,薰得让人嫌弃。张爱玲说人生三恨里有一条,恨海棠无香。我恰好相反,是恨丁香太浓。我也专门去闻了海棠花,隐隐有点香味吧,没什么印象。倒是苹果花有淡淡的清香。
城中草木春深时,山中才刚开始,后山小甘菊一片一片的黄花点点,低山地带零星开着金黄的阿勒泰郁金香,随后锦鸡光辉光耀。山中多岩石,草木少,纵然有小甘菊、郁金香、锦鸡之类的映衬,和城中的浓郁相比,山里的春天倒是一派清新恬淡。
我把牡丹、芍药绽开作为末了的春天。通常是牡丹先开一两周,芍药紧接着开。很多地方把牡丹与芍药种在一起,也是由于花型相似而花期错开,如许便可以延伸花期。我这里牡丹绝少,芍药种得多,大概芍药皮实,更能顺应这儿的恶劣情况。当地园丁大爱芍药,不管是人民广场、向阳公园,还是河滨景区,花圃或树下都种着芍药。每年四五月间,我找尽时机去山野看花,城里的花不会专程去看,乃至是坐汽车时在窗外一闪而过,也算是观赏过了。只有芍药最特别,肯定会算着时间,专门看看。在广场,花圃外沿的芍药花由于花太大太重,枝条撑不住花朵贴到嵌着当地彩色石头的水泥地上,却也有一种格外的美,说不出的旖旎。集群成片的芍药硕大的花朵、美丽的颜色,极其繁盛、极其审慎,应该就是盛极而衰的谁人盛极。
2018年5月尾我去乌鲁木齐,约上友人晚饭。简朴吃了个饭,就急急遽带我去人民公园赏花,如数家珍地向我先容公园里或莳植或野生的各种宝物们。围栏边上有摇曳的梅花卉、小水渠里盛开的二月兰;花田花圃里,郁金香、牡丹、芍药、丁香都开得庄严而壮丽。有两个高出地面四十公分左右的花圃内里,赫然种着黄牡丹。黄色牡丹稀疏,也不知道具体什么品种,从土壤松动的程度来看,应该是才移植来不久。大朵娇黄色的花朵,令人眼花神迷,固然夕阳西下,天光已经暗淡,但黄牡丹光华夺目。我和另一位素不相识的赏花人,跳进花圃里,拿着相机拍个不绝。
克拉玛依没有黄牡丹,就多看看芍药吧。我本身院子里也种着几棵芍药,水浇多了,狗往返踩踏,因而长得总是不尽如人意。客岁开了种深赤色的芍药花,是我以为牡丹芍药最美的颜色,天天回家先看看它,拍了图片在微信里跟花友们夸耀,再浇水拔草喂鸡……

芍药开后,再无春天。大张旗鼓一场,占尽春光,却仿佛只是为了和春天告别。正应了它的别称——将离、婪尾春,古人给取的名字,看来并非只我一人把芍药看成末了的春天。就连各种地衣、苔藓我都以为很美,小花的勿忘我、海乳草、圆碓石头花的风雅,银莲的仙气飘飘,金莲的烈如炭火,很多花都各有其美。然而,我以为最有情形和格局的,唯有牡丹和芍药。没有牡丹这国色,《牡丹亭》便以为单薄;没有桥边红药,一句“年年知为谁开”的感慨也变得轻飘飘。没有它们,春意就不敷深浓,不敷情形恢宏,辜负了从冬到春上天与大地的造化之功,对不起这漫长的期待。


想起多年从前,四月初的一天,不知道是不是下了点毛毛雨,柏油路和水泥地面微微有点湿润。我去幼儿园接放学的儿子,牵着儿子的小手往外走,踩在人行道的彩色水泥砖上。儿子很自负地和我说:“妈妈,下雨了,我都闻到了。”
“雨有什么味?”
“不知道啊。”
“那你是怎么闻到的?”
“由于我鼻子大!”
好吧,儿子,你鼻子真的挺大的。盼望你长大了也记得,永世闻得到春天的味道。

朱凤鸣,70后,新疆作协、中石油作协会员。在荒凉的戈壁大漠和油田中长大,喜好花卉,喜好读书,喜好散漫生存。散文、童话、品评等作品发表于《散文》《人民日报外洋版》《光嫡报》《西部》《散文百家》等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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