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一处显眼位置摆着个算命摊位,招幡正在风中飘。童子笔挺地站着,鬼谷子端坐于地,两眼微闭,似在打盹。行人来来通常,有的直走过去,有的扫视招幡一眼,没有一人停下看相。
童子的肚子饿得咕咕直叫,着实憋不住了,低下头去,轻声对鬼谷子说道:“老师,童子的肚子叫得越来越欢实了!”
鬼谷子瞥到苏秦走过来,嘴一努:“呵呵呵,你小子运气好,看,送铜板的来了!”
童子看向苏秦,做个苦脸:“啊,他呀!”
“站直,打起精力,热情接客!”
童子站直身子,打起精力。
苏秦认出二人,见他们旁边有块空场,遂放下担子,挤出个笑,朝鬼谷子揖个礼,指指旁边空地,盼望能在这儿摆上摊位。
鬼谷子似是没有感觉。
童子得了鬼谷子的话,以为他是为占卦来的,热情说道:“喂,这位大哥,是算命还是打卦?”
苏秦看向童子:“我我我”指指旁边空位,“想想”
童子将招幡晃几下,发出“嚓嚓”的声音:“客人,请看招幡!”
苏秦看向招幡,见上面书着一副对联:“远观万里鹏程,近判旦夕祸福。”
“这位大哥,”童子同心专心想做这笔买卖,“就占一卦吧,我家老师的卦灵着呢!”
“我我”苏秦再次看向旁边空位。
姬雨的眼睛早已瞟见鬼谷子的两道白眉,压住狂喜,急走过来,在苏秦后侧几步外站定。看到有人算命,路人也有停下来的,不一会儿,苏秦身边围起七八个人。张仪赶到,专门站在姬雨身侧,却又不敢靠她太近。
童子不看别人,只盯苏秦:“大哥,占一卦吧,不定鹏程万里呢!”
许是“鹏程万里”四字刺激了苏秦,苏秦朝鬼谷子鞠一躬,蹲下:“先先先”
鬼谷子眼睛未睁,声音却出来了:“年轻人,欲求何卦?”
许是周遭人多了起来,苏秦愈见紧张:“我我”
“远可观过去未来,近可求旦夕祸福,大可问人气愤运,小可见婚丧嫁娶!年轻人,你欲卦什么?”
“就就就就请先先老师卦卦此气愤机机”
苏秦“机”不出来,众人哄笑起来,围观的人更多了。
鬼谷子不由分说:“年轻人,请付卦金!”
苏秦伸手入袖,边摸边问:“请叨教先老师,多多少卦卦卦”
“人气愤运,一金;婚丧嫁娶,十铜!”
苏秦掏钱的手僵住了。
“年轻人,欲占什么?”
苏秦尴尬不已:“我我”
更多的行人围拢来,张仪引小顺儿挤到了最前面。
“先老师我”苏秦愈见窘迫,转身欲逃。
鬼谷子沉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年轻人,观你是来求问人气愤运的,伸脱手来!”
鬼谷子的声音如有一股神力,苏秦不由自主地伸出左手。鬼谷子搭到苏秦脉搏上,微闭两眼,似在诊病。
这般看相别开生面,众人七嘴八舌起来:
“咦,各人快看,打的是看相的幡,干的是把脉的活!”
“各位各位,有谁见过把脉算命的?算命老师瞬时变郎中,哈哈哈哈!”
众人跟着哄笑。
张仪早忘了站在一侧的姬雨,两眼圆睁,紧盯鬼谷子搭脉的手。
“诊”有一时,鬼谷子松手,微闭双眼,朗声道:“年轻人,你天赋异禀,贵至卿相,老朽恭贺你了!”
众人无不愕然。
有人手指苏秦,讥笑道:“就他?”捧腹大笑:“哈哈哈哈,贵至卿相?哈哈哈哈,瞧瞧这个乡巴佬吧,还是个口吃,哈哈哈哈,哪位见过口吃卿相?”
众人又是一番哄笑。
有人认出苏秦来了,揶揄道:“咦,这不是轩里苏家的二小子吗?什么贵至卿相呀,他是个出了名的浪荡子儿,不肯种田,一到农忙就逃,他的阿大差点儿让他气死了!”
不知是谁接口道:“没几下子,怎能叫作天赋异禀呢?”
众人的哄笑声更大了。
苏秦不羞不恼,朝鬼谷子缓缓跪下,连拜三拜:“谢谢谢老师吉吉言!可晚晚晚生没没没有一金”摸出一枚铜板,恭恭敬敬地放在鬼谷子面前:“只只此一枚铜铜币,不不不足以酬酬先先”
鬼谷子微微睁眼,瞥他一下,复又闭上:“年轻人,老朽要的就是你的这枚铜板,至于余下酬金,待你官至卿相时,再付不迟!”
苏秦叩首:“晚晚晚生谢谢谢”
人群中猛地爆出一声冷笑,众人视之,是张仪。
姬雨也认出张仪,吃一大惊,忙将斗笠斜在脸上。
张仪显然也早认出姬雨,刻意瞥她一眼,冲鬼谷子略一抱拳,朗声说道:“看相的,你这话讲得也忒大了点吧!”
鬼谷子眼睛未睁,淡淡说道:“年轻人何出此言?”
张仪手指旗幡:“那招幡上写的是,‘远观万里鹏程,近判旦夕祸福’。鹏程万里一时无法验实,谁都可以胡诌。晚生敢问,旦夕祸福,老师可能算准?”
“固然!”
张仪眼睛一眨:“若说旦夕,晚生有点为难老师。晚生且问,一月之内,在下可有福祸?”
鬼谷子微微睁眼,看下张仪,复又闭上:“一月之内,倒是无事,有事只在一月之后。”
“之后多久?”
“从命相上看,是三十日!”
“你是说,我两个月之内有事?”
“命相云云。”
“什么事儿?”
“人生大悲!”
“你”张仪勃然震怒,“一派胡言!好吧,我再问你,依你所说的这位贵至卿相的年轻人,一个月之内可有福祸?”
“没有。”
“两个月呢?”
“人生大喜!”
张仪彻底震怒:“什么?我是大悲,他却大喜,”又看向众人:“诸位说说,天下可有这等巧事儿?”
众人皆是不信,七嘴八舌。
“不可能!”
“一听就是胡谄!”
“哈哈哈哈,这般算命,我也会!”
张仪冷笑一声:“老老师,观你眉毛,想也有把年纪了,这般信口胡谄,却为哪般?”眼光瞥向地上的那枚铜币:“哈哈哈哈,在下明白了,想是为了那枚铜币吧!”
童子显然被他最后一句激怒了,二目圆睁,气呼呼道:“哼,谁稀罕那枚臭币!”
张仪看向童子:“你小子,不为臭币,又为什么?命尚未算,先让掏钱,天底下可有这般做买卖的?”
“我们就是这么做的。对了,你的命已经算过了,掏钱!”
“哈哈哈哈,”张仪长笑几声,“掏钱?我的命是算过了,可我这鼻子眼儿全不信哪,我没有信,你又怎么让我掏钱呢?”
鬼谷子睁眼又看张仪一眼,再次闭上,语气肯定:“命数云云,信与不信,年轻人自便!”
“算命的且慢闭眼!我再问你,六十日之内,如果老师所言并不灵验,该当怎样?”
鬼谷子没有睬他,依旧闭目。
“哈哈哈哈,”张仪再次大笑,“我就晓得你是一派胡言,不然的话,为何不敢接话?”
“年轻人,老朽在此候你六十日就是!”
“好!”张仪重重颔首,转向众人,左右拱手,“诸位看客,你们权且做个见证。六十日之内,若是灵验,在下向这位老老师磕三个响头,付卦金一镒!若是不灵验”瞟一眼童子身边的招幡儿:“你的这个小招幡儿,在下可就扯下来了!”
童子瞪他一眼:“你敢!”
观众再爆哄笑。
鬼谷子声音沉沉道:“年轻人,待到那时,怕是你就没了这份儿心气!”
“哈哈哈哈,”张仪仰天一阵狂笑,又像变戏法似的刹时止住,冷眼直逼鬼谷子,“君子一言!届满六十日,此时此地,晚生敬候老师!”
张仪出足风头,转身一看,却是傻了,身边美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不见踪影了。
“闹剧”结束,人群渐散。鬼谷子缓缓站起,显然早已明白苏秦所为何事,呵呵笑道:“年轻人,这块地儿让给你了!”转对童子:“小子,捡起你的铜币,买饼吃去!”
“好咧!”童子应一声,捡起铜币,收起招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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