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草做饭的日子
◎向荣
童年影象里,最令人难忘的是柴火饭的醇香。一日三餐,生火做饭,家家户户屋顶升腾起缕缕炊烟,似薄雾盘桓在村庄上空,大街小巷飘散着浓浓的饭菜香。
如今想来,虽然清贫,虽然伤感,但那股烟火味依然萦绕在心头几十年不散。
当时做饭是要烧柴草的,可那个年代,不但粮食不敷吃,柴草也不充裕。一到冬天,严寒驱赶着雪花一场场袭来,没有煤炭,没有火炉,唯一的热源就是那方灶台。
母亲拾掇上一锅地瓜、胡萝卜,或装上一箅帘窝头,灶膛里的火苗高兴地舔着锅底,浓烟拥挤着钻进炕洞,熟了饭,热了炕,暖了家。
柴草就是农家人过冬的必备,所以,只要没有水利工程,大人们便有了空闲,就商量着一起下东北洼拾草,多备些柴火,让一家老少暖温暖和度过隆冬。
东北洼就是如今的孤岛一带,距离我们村有一百多里路,往返四五天。村里壮劳力一般是结伴而行,三五成群,路上可以或许相互帮衬。
记得那年冬天,还没下大雪,父亲和三个邻人叔叔,一人一辆小推车,把铺盖和干粮装进麻袋捆在小车上,带上镰刀绳子下洼去拾草。
当时年龄还小,不知门路途远,天天跑到村口,伸长脖子向路上张望,盼着父亲返来。中午回家用饭,还担心错过的机遇。四天过去了,没来。第五天,我们又到村口等,一直比及下战书,远处坑坑洼洼的土路上,出现了几座小山似的柴草垛,往村子方向逐步移动。
我们愣愣地看着,母亲大声说:“来了。”到了家,父亲把草堆在院里,小院被草占去了将近一半的地方。吃完晚饭,我们静静地坐在父亲面前,听父亲报告拾草的履历,就像听一个出色的故事。
父亲说,第一天,小车轻快,赶一整天,第二天早晨到达了草场,割泰半天的草,入夜前装好车。
第三天开始往回赶,两天应该到家,可八叔贪多,车上的柴草也没装好,一路上歪倒了两次,重新装车就延长了旅程。
“你们住在哪?”我好奇地问,“在那里睡觉?”“住在小车下面,睡在草窝里。”父亲笑着说。
原来父亲拾草这几天都是啃凉干粮,喝凉水,餐风露宿。一车子草几百斤,走在泥泞的土路上,那种苦和累只有履历过才知道个中滋味。
我长大了,没到东北洼拾草。可父亲和壮劳力们年年修路挖渠,一个冬天不停歇,拾草的任务就落在了我们身上。
初冬,田地颠末劳绩的洗礼变得一片荒芜。周末,提上柳条筐,拿上竹耙子,到路边、沟坡、庄稼地里搂草。偶然跑出很远找寻庄稼地里留下的玉米秸茬和高粱茬,找寻那些干枯的荆条和芦苇。
一天,我看到近处溜光,连一根草丝也没有,就一直向着远处奔去,在一个水沟坡上看到一簇簇的荆条。我飞奔过去,手握镰刀一阵猛砍,荆条枝条细长,上面充满硬刺,砍不动就用镰刀削,手扎破了,找块破布包一包,继承砍。
那天劳绩不小,我背着一大筐荆条,吭哧吭哧回到家。母亲把拾来的柴草续到灶下,看着那跳动的火苗,听着噼里啪啦柴草燃烧的声音,煮粥的香味飘来,一股无名的温暖涌上心头。
一碗碗热气腾腾的玉米粥端上桌,吃着大铁锅里蒸出来的高粱饼子,就着咸菜或虾酱,严寒、疲惫、饥饿齐备被赶走了。如今想来,拾草虽然劳累,却让我在少年期间与大自然有了那么多的打仗机会,冬日的寒霜、原野的辽阔和大自然的神奇滋润着我的心田,让我懂得了生活的艰苦和劳动的快乐。
一缕炊烟起,乡亲们清贫的时光就有了温暖,烟火气是福,烟火气是盼头,烟火气就是庄户人家风雨兼程的流年。
高中毕业后,为了维持灶膛里火苗的生生不息,农闲时还是拾草。
初冬时节,田野里的杂草逐渐枯萎,拉着一个大铁耙子,就像老牛拉着一个耕犁,把茅草、芦苇、庄稼叶齐备收入囊中。
几天后,场院里堆成一个小草垛,连续拾上十天半月,一个冬天不用拾草。
后来责任田分到各家各户,人们卯足了劲经营着田地,田野里呈现出从没有过的斑斓色彩。人们不再为温饱犯愁,柴草也富裕了,那些拾草的日子成了回想。
如今乡亲们评论起来,还是那片蓝天,那方地盘,那些乡亲,不一样的经营,就有了不一样的劳绩,人们感慨着改革带来的巨变,那份满足、那份幸福挂满黝黑的脸庞。
几年后,村里通上了电,我们用上了电饭锅,也购置了煤气罐,用上了液化气。农家房顶上的炊烟逐步消散,烟熏火燎的日子成了过去,传承了几千年的生存方式就此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但是,当年那灶膛里噼噼啪啪的柴草燃烧声,那大铁锅里热气腾腾的饭菜香,那萦绕在村庄上空的烟火气,宛如一幅动人画卷铺展在我的心头,时刻拨动着我思乡的情愫。
作者简介:向荣,山东利津人,东营市作家协会会员,烟台散文学会会员,天津散文研究会会员,县文史专员。多文刊发于省市级报刊或网络平台。
编辑:刘学光
壹点号 烟台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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