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不是藏在心底就能忘记的。我自然清晰,这样的经历一说出口,便永不再是秘密,终会像那些似曾相识的故事湮没尘世。如我所愿,亦非所愿。
五年前,应友人之约在灵隐岛发过一篇帖子。那一次,我不相信怪力乱神。眼下这一篇,我却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如果一如既往站在唯物主义的高地上俯视,我是一定会疯掉的。但如果唯心,又能得到什么呢?这是一个永久没有定论的故事,因为我失去了窥视真相的机会,或许正因为云云我才能够稳稳的坐在这里向你们娓娓讲述我所经历的恐惧。
我不想夸大这个经历的真实性,一点也不想。我不想将我曾经经历的恐惧传递给任何一个人,我只是想找一个出口,讲出来,然后忘记。
五年前,友人问我,你觉得最恐怖的事情是什么?我的回答是,未知+已知=误判。五年后,面对同样的问题,我的回答是,已知+已知=未知。
衰弱的曙光透过窗帘和房间里同样衰弱的灯光融汇到一起。我坐在床边,坐在冷色与暖色的节点处,眼睛死死盯着床头一侧地板上散落的东西,一身的冷汗逐渐褪去……
前一天晚上,开往承德的K7742卧铺车厢里,有人从我身旁走已往又折回来,脚步停在床铺边就没了声气。我闭眼假睡,竖起耳朵听他毕竟要干什么。等了一会儿,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忍不住眯着眼睛看已往,只见一个穿着灰布僧衣的僧人正把手从肩头的搭裢里伸出来,拿的什么没看清晰,对着我比划了一下,然后又把手探进搭裢里低头找起来。
我已经知道他要干什么了,心想我就这样睡着,总不至于还来打搅我吧?但我想错了,僧人竟然轻轻的在我脚边坐下了。我只好侧身坐起,正与僧人清静的眼光对上。
我说,大师如果累了,可以在这里躺一会儿。
僧人立即起身,双手合十,说道,施主出行,可有法物傍身?
我笑了,心想果然不出所料,先送护身符,然后让我捐香火钱。
请问,这香火钱怎么个捐法?留姓名电话结善缘就算了,护身符我也不要,简简单单捐个小钱倒是没关系。
僧人一愣,随即笑着转身便走,边走边说,大家求果不求因,却不知没有因哪有果?猜中开头,却看不到末端……
我苦笑,心想惆怅遇到的还是位高僧,这话说的真有范儿。眼光一转,却望见僧人坐过的地方留下了五粒珠子。(其时只当是珠子,后来知道那是五颗星月菩提。)
这件事我只当此次承德之行的小插曲,后来也没再见过那个僧人。五颗星月菩提随手放进身旁的包里,可做梦也想不到这东西竟会在第二天的夜里救我一命。
经常出门的人对于一些旅途中的禁忌多少会有耳闻。我不信佛,更不信鬼神,但对待这些听说的态度,我选择的是审慎。
初到一个陌生的都会,在办正事之前首先要找好办完正事之后休息的地方。如果自己住,我不会去选择金碧光辉的高级旅店,也不会楞头楞脑的钻进廉价旅馆,只要干净整齐方便出行就好。我这次入住的旅馆正是心目中标准的配置——楼层不高,入住率在六成以上,前台服务大方得体,房间宽敞豁亮干净整齐,布局摆设看上去也很舒服。就是这样一个处处透着祥和的地方,就是这样一趟非常顺遂的出行,却为半夜的惊魂时候做着完善的铺垫。
忙碌了一天,虽然疲惫,但事情做的圆满心情自然也就格外愉快。晚饭时喝了点小酒,回到旅馆房间洗漱之后开了空调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不知睡到几时,突然被一阵哗啦啦的流水声惊醒。睁开眼睛,附近一片黑暗,那水声却格外清晰。我翻身坐起来,细致辨别声音的泉源,头脑中快速复原着房间的布局。水声是从卫生间传来的,没错!我灵敏起身,赤脚循声摸到玄关处的电灯开关,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卫生间里的景象令我情不自禁的暗骂,莲蓬头哗哗的喷着热水,整个空间雾气弥漫。我关了淋浴,浑身湿淋淋的回到床边,正要拿支烟点上,洗手间的门突然嘭的一声关上了。
随着嘭的一声巨响,我的眼睛猛然睁开,附近漆黑一片,只有隐隐的水声断断续续传来。我擦,刚擦?鲻了一个梦?可我明明记得上床之前玄关处的夜灯是打开的。我赤着脚去开灯,走了几步突然发觉脚底湿湿的。其时间只是有些疑惑,心里却是没有丝毫惧意的。等我打开玄关处那盏夜灯,头皮一下就麻了。一串微小的水滴从紧闭的卫生间门里延伸出来,沿着棕色的地板不停延伸到床边。我靠,我梦游了?我嘟囔着,没好气的一把推开卫生间的门,莲蓬头好好的并没有漏水。再看盥洗盆上的水龙头正在突突的喷着空气和水的混合物,好像被扼住咽喉的挣扎喘气。你妈的!我一把拧死开关,走出卫生间的时间想了想还是把门关好,又去神经质的查抄了房间的门锁,把床头的小灯也打开。看时间已经是凌晨2点15分,借着吸烟的空当将刚才的事又思索一遍,心想就是自己吓自己,可又表明不了地上的水迹是怎么来的,真要是梦游怎么地上的水没干我身上却是干的呢?于是把包里的菩提拿出来把玩,就这样边想边看不一会儿倦意再次袭来。
这一次睡得很辛劳,脑子里翻江倒海的出现各种不干系又似有联系的画面,非常清晰地,我又闻声卫生间水管绝望的颤动和呻吟,然后就是吱的开门声。我睁开眼睛,床头灯还亮着,但我浑身僵硬根本动弹不得,背对着的洗手间的方向一股刺骨的寒意汹涌而至。我能感觉到有东西就在就在死后,云云接近,乃至能听到对方喉咙里挤压出的游丝般的喘气以及水珠滴落到床单上的声音。我睁大了眼睛,我想如果我愿意是可以搏命转身去看的,但是我不敢,连呼吸都不敢。这时,枕边的一颗菩提突然凌空跳跃起来,落在地板上发出哒哒的脆响。我猛然觉醒,一把抓起剩下的四颗星月菩提反手撒向死后。伴着连续串的菩提弹地声奋力转身,看到的却不是卫生间,而是一扇大大的挂着窗帘的落地窗。我明明是对着窗子躺着的,怎么?再转头,望见的却是卫生间虚掩着的门。刹时的空间错乱感令我几乎虚脱,面前一阵晕眩。
再醒来时,天已经亮了。衰弱的曙光透过窗帘和房间里同样衰弱的灯光融汇到一起。我坐在床边,坐在冷色与暖色的节点处,眼睛死死盯着床头一侧地板上散落的东西,一身的冷汗逐渐褪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