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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被所有人嫌弃的妈妈:我给孩子最好的人生规划,是把他遗弃 [打印本页]

作者: 奇大人    时间: 2024-12-23 06:21
标题: 被所有人嫌弃的妈妈:我给孩子最好的人生规划,是把他遗弃

   各人好,我是陈拙。  
  近来我妈手机就像装了窃听器,刚骂完我赖床没前程,手机软件就给她推送二胎生养指南和胎教宝典。此中有些信息太离谱,我给你们看一眼——
  “想让孩子长得帅,有身时得多看本身喜欢的男明星照片”
  “怕孩子出来就丢了,那就趁他还在肚子里的时候,教他来背手机号”
  偶然我真觉得现在的孩子背负的等待太高了,得到的和背负的一样多,不知道会不会快乐。
  我的作者纪良安,在2018年遇到一位截然相反的妈妈。
  在所有父母都试图给到孩子能力范围内最好的生存条件时,她给孩子制定了一个特殊的人生规划——生下来立即送进孤儿院,她坚信,那边就是孩子最好的归宿。
  

  走进福利院第二年,我开始涉足临终关怀,到现在已经十多年了,这项工作就是资助晚期病人通过精确的医疗选择,尽大概减少临终痛苦,同时让眷属安稳度过哀伤期。
  直到今天,我已经送走170人,此中最让我挂怀的,叫张蕾。
  自相遇到送走她,我们来往的时间加在一起,也不外短短十几天,但是在遗书里,她把后事、仅剩的六万多存款,连她尚在襁褓的孩子,都托付给我,盼望在未来,我也能送走这个生命短暂的孩子。
  

  往前倒四个多月,这事根本不大概。   
  最初张蕾别说相信我,看我的眼神,就像在说:你是什么人?哪来的?   
  当时候,我在湖北一家三甲医院做临终培训,平日工作就是给医生上课,教他们怎样面临绝望的临终患者和眷属。
  
  纪良安在医院上课  
   有一天,急诊科的护士长给我打电话,说有个棘手的病患,医生们都没辙,必要我去聊聊,这个人就是张蕾。  
  我一探询才知道,张蕾患艾滋病,有身五个月,自杀未遂。救济以后,医生发现她有缺铁性贫血和妊娠高血压,转进产科。她不吃饭也不语言,同病房的患者眷属看不已往,天天给她打饭,她随便吃两口,敷衍得很。
  住院一周,没有眷属看望她,医生让她给眷属打电话,她轻飘飘地说:“都死了。”   
  借着换药,我跟着护士来到病房,护士介绍:“这是我们的专家,来看看你。”   
  张蕾躺在床上,仰面看了我们一眼,没语言。   
  等护士换好药,我借由调节输液器速度,看了看她割腕缠着纱布的位置,轻松地说:“你也太没医学常识了,得割到动脉才能死,这静脉小血管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干疼。你应该攒安眠药,攒个十几二十片就差不多了。”   
  张蕾盯着我,结结巴巴地说:“你一个专家怎么……”   
  我说:“自杀不是你盼望的吗?我给你支支招,不是正好。”   
  多数自杀未遂的,到医院被救醒,要么就是哀嚎痛哭,要么就是嚷嚷“你们干嘛救我”,总之都有感情波动,有点想干的事。
  但是张蕾没有。她醒来好像活也行,死也行,仿佛丧失主体意识,跟这个世界无关了。同病房患者眷属形容她“有一种清冷的悲哀。”这时教诲她珍爱生命,都是对牛弹琴,她必要被理解,而不是辅导。   
  旁边床的眷属想要和缓氛围,说:“能在世还是在世好吧。”   
  我说:“那不肯定,那得看怎么在世。得本身想通,那就在世好。”   
  张蕾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摸出枕边的眼镜,上下打量我,“你是哪个科室的?”   
  “我是过来讲课的,在福利院上班,那儿的孩子多数有天赋疾病,被遗弃过。”   
  张蕾看着我,好像在思索什么。   
  我没再多说,趁着感染科会诊,离开病房。   
  会诊结果很糟糕。张蕾体质很差,伴随她本身的各种结节、慢性疾病,免疫系统低下,生存期有限,而孩子没有及时阻断,很大概感染艾滋。各人说着话,留意力都在降低孩子感染率上。   
  我始终在思索着张蕾,她算是临终关怀里的“疑难杂症”,身患绝症,肚子里有孩子,寻短见,还没有任何家人过来看一眼,很难想象她履历过什么样的事儿。   
  做了这么多年临终关怀,说真话,她算有寻衅性的案例。自医生说出“生存期有限”,我脑子里在想着,怎样让张蕾不留遗憾地离开,要做到这点,就得知道她遭遇过什么。   
  条件是,她别再自杀了。   
  

  今后三四天,我去看张蕾,绝口不提病情,只是闲聊娱乐八卦,倒是她主动问起福利院的孩子,“你看着有天赋疾病的孩子一出生就走向殒命,不绝望吗?”   
  我说:“谁不是一出生就走向殒命?有些动物寿命就两三年,不值得活?”   
  张蕾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不再沉默。有一天,我发现她在楼下花园透气。这是第一次见她离开病房,我静静走到她身旁,闲聊两句,发出约请:   
  “明天我在肿瘤科的集会室有课,你感爱好的话也可以去。”   
  那堂课主要讨论一个儿童血液肿瘤科的案例。孩子已经临终,但是妈妈拒绝接受“孩子好不了”的。医生盼望我说服这位妈妈,放弃治疗。
  但是我也无能为力。孩子抱病八年,娘俩只有治病,现在孩子生命剩下三个月,忽然要放弃,谁也难以接受。   
   我觉得自从确诊那一刻,就该公正地将病情的利弊客观告知眷属,让他们明白好的结果和不好的结果是同时存在的。  
  我们尽最大的积极去治病,也要尽最大的心力接受,治疗和接受,二者同样重要。遗憾的是多数人第一件事上格外积极,不到万不得已,很少乐意积极接受殒命。   
  张蕾做着笔记,下课后医生都走了,她还在最后一排坐着,我问:“感觉怎么样?”   
  她笑着说:“沉重,但挺有力量。”   
  那堂课后,我发现张蕾总是陪在邻床身边。那是位高龄产妇,年龄四十七八。据医生说,她有个十几岁的孩子,白血病,生第二个,就是想取脐带血,救白血病孩子,试管婴儿五、六年才怀上,但是年龄太大,肚子里的胎儿保不住,要引产。她哭着问,孩子的病怎么办?   
  我不清晰两个妈妈聊了什么,张蕾出院第二天发来短信,“我不会再自杀,想积极让身材好些,陪孩子久一点。”   
  看到短信我松了一口气,她终于脱离自杀感情。或许是我的话起了作用,或许看到刚强的妈妈,为救孩子对峙多年,她也觉得不能轻易放弃吧。   
  没过多久,我在医院的工作告一段落,临走前特意去看张蕾。她住合租房里,只有一间二十平的寝室,屋里双人床、书桌、三个储物柜,阳台搁着锅和电磁炉,这是她生存的全部。   
  我想知道她身上毕竟发生什么,走到这一步?盘着腿,和她面临面聊起来。   
  张蕾第一句话是:“我真不知道怎么染上的艾滋病。”   
  两个月前,张蕾通过试纸发现有身。当时她的男友有一个暧昧对象,频仍夜不归宿,但是张蕾还在挣扎,“我仍然很爱他。”   
  肚子里的胚胎,成为挽回男友的筹码。张蕾想着,挽回不成,孩子也不值得留下,产检不如直接流掉。男友得知她有身,边和她致歉、聊两人的亲事,边和新女友继续交往,结果被张蕾偷窥得手机里的信息:“给我点时间,我想办法办理她。”   
  绝望之际,张蕾第一次感受到胎动,肚子里装的不再是筹码了,她说:“感觉很神奇,我瞬间决定不要这个男子,他已经不配。”   
  张蕾管男子要了一笔钱,骗他说已经堕胎,两人分手。她将男子的物品打包封装,画上猩赤色的叉子,接着报了几门课程,一半是讲孕期知识,另一半是讲销售知识。   
  她这年二十八岁,做汽车销售,流落多年既没赚到钱,身材也搞得很差。就在她决定重整旗鼓,朝着新生存迈进时,检查出HIV阳性。张蕾打电话给前男友,让他去查,但是男子是阴性。除他外,张蕾没和别人发生过性举动,“我怎么也想不通,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回忆一下,有没有和别人有过血液接触,或是注射过药物?”   
  “我真的想不起来,没有啊。”她边哭边说。   
  农村的妈妈是张蕾的最后指望,但是电话里谈到未婚先孕,还没来得及说艾滋,她妈就气疯了,“觉得我丢人,让我去死。”   
  讲到这里,张蕾没再继续说,恐怕这就是最后的稻草。   
  离开张蕾家,我直奔安宁疗护科,但是把她的事在科里一聊,谁也拿不出详细的主意,只是说尽全力让她安详、没有遗憾地离开。
  但是“安详、没有遗憾”不是一句心灵鸡汤,详细怎么做?一个心灵脆弱、没有家庭支持、自身难保的晚期病人要带着一个婴儿,假如孩子也感染艾滋,一个病人带着另一个病人,怎么做能安详、没有遗憾?   
  安详、有尊严、没有遗憾是临终关怀经常挂在嘴边的口号,实现它,是由一个个详细的事情构成的,在张蕾身上,格外难做到。   
  各人都沉默了,我也没有想好该怎么做,但是我脑子里已经出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户口不能落在妈妈名下,她现在的状态,且今后身领会越来越差,根本没有能力抚养孩子,孩子落在她的名下,很难做到“安详”,但是法律有明白规定,福利院只能吸收没有父母或找不到父母的孩子,父母建在,福利院不能吸收。   
  我隐隐有一个想法,必须让张蕾亲眼看到,孩子被送进福利院。   
  

  张蕾的孩子出生第三天,我回到湖北这家医院。   
  尽管医生已经尽早阻断,也为分娩举行剖宫产,孩子终极还是感染上艾滋病。   
  在NICU(新生儿重症监护室),他安静躺在保温箱里。理论上,艾滋病儿童有十来年的生存期,但是从临床数据上来看,只有三到五年,真的是从出生就走向殒命。   
  张蕾被安排到一个单间。我到病房门口时,闻声她在内里打电话,她哭着不绝说:“我求你了,你行行好,孩子是无辜的……”最后,她“喂喂喂”了几声,手机摔到床上,捂着眼睛泣不成声。我猜电话对面是她的母亲。   
  隔了十分钟,张蕾清静了,我走进病房。   
  张蕾拿毛巾擦擦脸,“你近来有这里的工作了?”   
  “这次能待得好久。”我想给她一些放心丸,至少多个能语言的人壮壮胆。   
  她忽然抱住我,头埋在我的腰部,没再哭,也没有说什么。   
  “你想不想听听我为你想的办法。”我说。   
  张蕾放开我,瞪大眼睛,点颔首。我拉过凳子坐在她身边,讲出整个计划。   
  她有点不敢相信:“如许真的可以?”   
  “事在人为,我也不敢保证。但是我得先征得你的同意。你觉得怎么样?”   
  张蕾抱病号服都湿了,眼泪依然往下掉,“我给我妈打电话,想等我死以后,她帮我照顾孩子,我想办法多挣钱,都给她。但是她油盐不进,只想离我远远的。我能想到的,只能是我带孩子归去,我死了,他也就逐步饿死被发现……”   
  我抱着她的头说:“傻瓜,哪有那么惨。许多人都在关心你。急诊科的护士长不绝探询你的环境,还给你的账户存了两千块钱,总会想到办法的。“   
  我安抚好张蕾,嘱咐她不要给孩子办户口,出院先带孩子回家,等我的消息。   
  林老师是一位企业家,我在一次演讲中认识的。公司上轨道后,他就把精力投身于艾滋病防护、救助、捐钱等公益项目。他介绍给我两个基金会,为我提出许多建议,还让我不用担心钱,孩子在世的时候,费用由他帮我筹款。
  除了他,我还接洽到许多从前的弟子。他们多次提出,没偶然间做志愿者,但是都想为福利院的孩子做些什么,想要每个月捐钱。   
  这两笔钱,让我内心就有了底,能办理孩子的生存和护理问题。   
  接下来就是让干系部门的向导颔首,让孩子在张蕾在世的时候,就住进福利院。   
  借着一场福利院的集会,我乘隙请向导吃饭。在福利院十几年,我早就见证太多的人性,你说孩子有多惨,没戏,福利院所有孩子都很“惨”,以是不能说孩子有多可怜,向导见可怜的见多了,必须转变套路。   
  那天集会的主题是,福利院是否应该告诉弃婴,他们被遗弃的出身,又该怎样告诉?饭桌上,我顺着这个和向导分享我们福利院的一个故事。
  有个小孩坚决要找妈妈,但是我从警方那边相识到,是妈妈主动要卖掉她。我问向导,你说该不该告诉他真相?向导也沉默了,“你们一线真不容易,面临如许的真相,真是难以开口,要我就不要告诉他了。”   
  我说:“不告诉他,那他长大以后本身知道真相,也知道我们诱骗他,大概双重受伤。”   
  向导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我。接着,我又讲了福利院里精力病的小孩,她天天哭天喊地,生理期也不懂,把卫生棉扯出来搞到一屋子血淋淋。   
  向导很不测,没想到我们还要照顾如许的孩子。说到这里,我觉得已经触及到他心田的柔软,开始讲述张蕾的故事。   
  孩子刚出生,我说不出任何“故事”去穿透向导的心,但是我和孩子的母亲有故事。能够瓦解一个民气田的,只有详细的事情,一个孩子很可怜,并不能打动人,但是那些柔情的细节,是人性的缺点。   
  我不要脸地把张蕾自杀、求她妈妈养育孩子、拖着病怏怏的身材挣钱的细节添油加醋地哭诉给向导,接着低头吃饭,给向导夹菜,胡扯了一些别的,什么养老问题,当代社会教诲问题,云南的生存等等,就好像这顿饭是随便聊聊,我没有目的。   
  厥后向导主动绕回话头,“艾滋病孩子能活多久?我们还没有遇到过如许的。”   
  听到回答,向导没有再语言,悠长地叹了一口气。   
  三天后,我来到他的办公室,正式提出不情之请:   
  “那位艾滋病妈妈病情恶化,恐怕时日不多。我着实没别的办法,您能不能例外,让她安心地闭眼离开。反正母亲去世,孩子也得被福利院收养,能不能现在就让孩子住进福利院?   
  “只需福利院提供一个单间,我可以安排有履历照顾艾滋病患的护工,由两三名护工轮班照顾孩子,没有任何感染风险。我也接洽到基金会,费用由基金会筹款,我们办理,直到母亲去世,福利院依法养育孩子。   
  “母切身身难保,根本照顾不了孩子,如许下去只能自生自灭了。”   
  其实钱和人的问题办理,只需福利院提供户口和房间。   
  沉吟片刻,向导说:“唉,那个母亲也确实太难了。我现在也复兴不了你,得探究探究,思量思量,看看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大概一周后,向导打来电话:“就按寻常的样子做吧。我已经安顿好,福利院会吸收的。也算不上违规,早点让母亲安心离开,也是我们盼望的。”   
  

  遗弃孩子那天朝晨,张蕾给他换上一件新衣,手腕缠上红绳和护身符。   
  当时孩子还没出生几天,连名字都没有。张蕾抱了抱这个小家伙,跪在地上,给孩子磕一个头,说声对不起。孩子在酣睡,我抱起他,对张蕾说:“等过段日子安顿好,我想办法。”   
  张蕾边哭边颔首,望着我们离开。   
  朋侪在楼劣等我,我们开车到福利院附近。确认四周没有人,我让朋侪戴着帽子、口罩,墨镜、把孩子放在福利院门口,而我把车停在没有监控覆盖的位置,注视着孩子的方向。一小时后我冒充途经,“不测”发现婴孩,将他送进福利院。   
  做完这些,我给张蕾发去信息:“已完成。”   
  张蕾半天没有复兴。我明白,把一个刚出生的孩子从母切身边夺走,对她来说多惆怅,但是她不得不如许做,这是我们计划的一部分。   
  其实即使向导差别意,我也会换一家福利院照做。   
  张蕾的案例,在临终关怀领域属于“严峻超纲”,没有教科书和模板供社工参考,也没有现行政策资助,我只能本身想办法,做一个应急特殊方案,就像医生没有论文参考,就只能本身琢磨。尽管方案有风险,但总不能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病人死吧。   
  寻衅张蕾这个“疑难杂症”,既有职业方面的考量,也有我心田的想法。   
  刚遇见张蕾时,她的状态很像当年的我。多年从前,我患上创伤后应激停滞,整个人封闭起来,不乐意跟任何人交流。我渴望有个人牵着我的手,陪伴着我。但是在患病早期,我没有遇到如许的人。当时我就想,以后再遇见当年的我,肯定要牵着她的手。   
  孩子住进福利院两个月,张蕾忽然发给我一张截图,那是我多年前社交媒体的照片,内里是北京那家福利院的房间。张蕾问:“福利院的条件都如许好吗?”   
  我复兴:“那家福利院经济条件比较好。但是其他福利院不会差许多。”   
  接着,她问了连续串问题,譬如福利院里一共有多少孩子,一个阿姨要照顾多少孩子,寻常都有什么运动。她一句都没有提本身的事,但是我知道,她太想孩子了。   
  让孩子住进福利院,还不是计划的全部,我计划让张蕾假扮义工,到福利院照顾孩子,只是现在不是时候,让她进福利院,只能引起猜疑。   
  直到孩子出生三个多月,我再到湖北出差,去看望张蕾的孩子。福利院给他取名叫星星,由于他的生命短暂,就像天上的星星短暂存在。他从来不哭不闹,让各人都很省心,仿佛知道住进这里非常不容易,得乖一点。
  消毒后,工作职员带我进入房间,阿姨正在给他喂奶,他很乖巧地喝着奶。看见我,星星仍然咬着奶嘴,却没有继续喝奶,而是紧紧地盯着我。忽然他冲我笑了,小手伸向我的方向,好像是要让我抱抱。   
  
  纪良安第一次去看星星  
  在办公室里,我和院长聊起艾滋病儿童的留意事项,随后向院长保举一位志愿者,“她也是艾滋,有照顾艾滋病儿童的履历。”
  院长露出担心的心情,我赶紧答应,她不与其他孩子接触,只是资助照顾星星,而且做好全套防护,防止交织感染,星星病情加剧,“算是让她无法恒久的生命有一点意义吧。”   
  得知院长同意,张蕾抱住我哭了好一会儿:“没想到真能走到这一步。”   
  张蕾很快走进福利院。我没有再去看她,只是好久以后,从阿姨和院长那边听到一些对她的评价。各人都说她是一个很棒的志愿者,几乎天天都来,帮阿姨洗衣服,扫院子,对所有孩子都很温柔。即使顶着夏季四十度高温,她依然天天都戴着手套、口罩。   
  各人都知道那样不会感染,但她还是拒绝袒露皮肤。   
  “她好久没来了,是不是……”福利院一位阿姨问。   
  我没多说什么,只是嗯一声,赶紧低下了头。   
  

  最后一次见到张蕾,她已经转进重症监护室。   
  她患上淋巴癌,肺部并发症也使病情极具恶化,医生将她安排在重症监护,这里的护理强度能让她更舒服一些。   
  探视时间一到,我赶紧进去见她。张蕾还清醒着,但是说不了话。她拉着我的手,在我手上写着什么,好像想要告诉我什么,只是我猜不到。护士递给我一个密封袋,“她给你的。”   
  翻开,内里是一封信和一张银行卡。   
  护士凑到张蕾耳边说:“她懂得,明白你的心愿,放心吧。”   
  我把银行卡和信安妥地放在包里,向她表现“统统我都明白”。   
  她其时的血氧还在90前后,如许的指标通常还能熬两三天,我想着明天探视时间再来,没想到离开三小时左右,护士发来一张体征检测仪的照片,根本停搏了。   
  
  张蕾的  体征检测   
  密封袋里的信,是张蕾的遗书。遗书里,她说对我的感谢就只能是冷冰冰的余额,她只能做到这里。我去护士站要了做白事的服务电话,接着去银行取钱。她的银行卡里一共有6.8万元,我拿出来办丧事,没有追悼会,只有我和急诊科的护士长送她最后一程。   
  白事做完,我给她发出最后一条微信:“用你的钱给护士长买了一个羊毛披肩,我想你肯定感谢她对你的资助,我取了100块钱给我本身,算作你对我的感谢。其余的,我都以你的名义捐给福利院。此生,先就此别过了。”   
  张蕾去世后,我到她家整理遗物。屋里摆着五六个纸箱,都是她已经整理好的东西。人生最后一件事,她也不乐意贫苦别人。   
  这些箱子里有她的衣物、工作资料,另有些证书,此中有个箱子上面画着叉子,内里都是男子的衣服,另有一些金项链和首饰,想来是前男友送给她的,但是她都封存了。猩赤色的叉子,就是对以往生存的诀别。   
  张蕾的生命止步三十岁,在其他人眼里,或许是个悲剧。   
  但是我不这么以为。临终关怀期间,她做了许多事。我确信,在她克制呼吸的那一刻,她对本身的人生是满意的,最后短短两年里,她找到了本身在世的意义和代价,不再自我胶葛没被爱过,而是“另有呼吸的每一刻,好好爱遇到的每一个人。”   
  唯一让张蕾感到遗憾、歉疚的,就是星星。   
  到福利院照顾星星过一阵子后,她和我发过一段信息,感觉本身愧对孩子,给他带来如许的人生。
  别的妈妈到了生命最后,还能对孩子说些什么,诸如你要做个勇敢的人、你要乖、长大要怎样,但是张蕾说不出。说出来,就是刺痛本身,毕竟星星的未来也很有限。   
  而我将继续她的遗愿,在星星很短很短的人生里,陪他体验人生,直到他也必要临终关怀的那一天,或许这是我为这对母子最后能做的事。   
  


  每回到湖北工作,我几乎都去福利院看望星星。   
  星星根本上没有出过福利院那个单间。只有偶然气候好、气温相宜的时候,阿姨抱着他,躲在离其他小朋侪很远的地方晒太阳。除了医院,他没有见过外貌的世界。   
  但是这个孩子很有灵性,不知怎地,他仿佛知道本身生命有限。有一回他在屋里玩推车,车上载着娃娃。阿姨途经,随口说:“你要带着她去上学?”   
  星星问:“什么是上学?”   
  阿姨说:“就是学知识。”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学知识?”   
  “等你长大了。”   
  “什么是长大,是像你一样高吗?”   
  阿姨不想告诉他残酷的真相,只能点颔首,没想到星星说:“那我可等不到。”   
  
  星星在屋里玩  
  前年国庆时,我在长沙出差。接到星星身材恶化的消息,于是赶往湖北。   
  当时他已经三岁多,在住院,已经出现连续咳嗽、呼吸困难、血小板低、尿检卵白尿,他必要定期输血小板、打抗病毒药物、卵白酶克制剂、免疫调节药物维持,医生已经用上所有能用的药物,去撑起他的身材指标,但是收效甚微,继续下去,他会逐步走向肾衰竭。   
  我向院长提出一个请求,带星星去露营。三年韶光,对于人的一生来说短暂,但是对星星来说太漫长,“我想带他看看外貌的世界,不要让他呼吸克制的时候,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就是医院和那栋房间。”   
  院长先是一脸惊讶,接着满面愁容,没有回应。   
  我说:“就去一天。近来养一养,选一天环境比较好的时候,我探询到一个露营基地,设施很齐全,我带阿姨一起去,不会这一天出问题的。”   
  眼见院长还是没有颔首,我着实没有办法,只好将我和张蕾的事通盘托出。自认识张蕾第一天,到我资助她“抛弃”孩子,再到把她送进福利院做义工,最后讲出她的遗书。   
  院长瞪大眼睛看着我,嘴里想说什么,但是“你、你、你……”半天却说不出来。   
  我为遮掩和诱骗致歉。院长瞪着我,什么也不说,拿起电话打给福利院兼职的医生,“星星要去露营,回头你跟他们一起去吧。”挂掉电话,看着我,像是在说这下你满意了吧?   
  离开办公室前,院长张嘴想冲我说什么,我回过头,他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摆了摆手。   
  我们做好富足准备,选气候最好的一天,出发前给星星输了血小板。   
  

  那天下战书四点,福利院的司机送我们到露营基地。途中星星不绝站在我腿上,趴在玻璃上望向窗外,我紧紧抱着他的身子,他不时发出“哇”“咦”的感叹,看见有车辆高速高出,就说:“车子飞起来了!车子飞起来了!高出它!高出它!”   
  露营基地是可以给我们搭好帐篷的,但我执意要了一个帐篷本身搭,星星坐在推车里看着我们搭帐篷,一脸困惑,我已往问他:“你猜这是什么?”   
  他挠挠头,“这是……这是……”想了半天但什么也没说出来。   
  “这是我们晚上要睡觉的房子。”   
  他一脸惊讶,挠挠头,“房子?”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真实的人间,想象不出帐篷和房子有什么关系。   
  
  当晚露营  
  晚上我们烧烤,阿姨抱着他,看着我烧烤,小家伙一眼不眨地盯着烧烤架,当肉变颜色的时候,他又一脸困惑地指着肉,瞪着硕大的眼睛望着我,等着我表明给他听。   
  我说:“刚才是肉一岁的时候,现在两岁了。”   
  “它几岁的时候我们可以吃?”星星拍着手鼓掌。   
  夜幕稠密,繁星如钻石般洒进黑绒布,我抱着他看繁星。我问:“你是哪颗?”   
  他傲娇地说:“我就叫星星呀,这全是我的。”   
  
  纪良安与星星的合照  
  

    最早听到这个故事,我忍不住问本身一个问题:   
    要是我的生命还剩下两年,我会干点啥呢?   
    第一反应是,我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享受这个世界所有的快乐。   
    如许想是真的爽,但是转念一想不对,我把钱花光了,家里咋办呢?我另有挂念的人呢。
  
    为了挂念的星星,张蕾改变原来的生存,天天到福利院照顾孩子。在这个过程中,她渐渐找到人生的代价,直到去世前,对人生是满意的。   
    网上经常有人问,什么能让本身变得更好呢。   
    我想答案不是什么,而是谁。也许就是你挂念的那个人,能让你变得更好,人生更有意义。   
    想到这儿,我有点感慨,要是能早点看到这个故事就好了。   
    我管纪良安要到张蕾的遗书照片,放出来给各人,也节选了部分码成字。张蕾的想法,应该能代表许多对本身不满意的人。她的转变启发了我,或许也能启发屏幕前的你。   
  
  张蕾的手写遗书全文  
    “当您收到我的遗书的时候,应该是我即将昏倒或丧失意识之前,很歉仄由您来承接,由于我也着实找不到其他人了。想想也觉得这一生存的好失败,当生命走到尾声,才抓紧时间拼业绩。在我不值一提的人生里,您绝不疑问是我人生的一缕光,我试想一下没有遇到您,我的人生会是怎样的?    
    要么我自杀成功了,或是在产科溜走了,我要么再次自杀成功不堪地死去,要么遭受着别人的辅导,在出租屋里死去,等着几天后有人发现孩子死去。我的前男友谈起我不外是‘那是我一段不成熟的感情’,我的母亲谈起我‘这个赔钱货’,殡仪馆多了具遗体,我死之前恨死这个世界,恨压榨我的上司,不爱我的母亲,劈腿的男友,不知何时感染的艾滋,总之就是都是你们的错,站在观看者看我本身,也觉得挺讨厌的……    
    我的人生好像真的是我得艾滋的那一天开始的,现在我死了,前面的人生没有一件事值得回忆。如许想想,艾滋病也不算太糟糕,至少让我觉得我像个人了……    
    痛惜我明白得太晚了,我能做的只是在另有呼吸的每一刻好好爱遇到的每一个人,只是亏欠您的,我这辈子是无法偿还了,我随信含有一个银行卡,暗码是xxxxxx,也不多,几万块钱,我知道是无法抵消,但我也能做到这里了。别的,我的案比方果对您今后的职业研究有任何代价,我乐意公开我的所有病例,照片。    
    最后的最后,我还想嘱托您关于星星,我知道您的专业性肯定会比我做得更好,就算是唯一一次以母亲的身份留下印迹吧,星星到了那一天,不要插管,不要救济,他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得到奉送,就不要让他遭受痛苦了,告诉他,他的妈妈是个暴徒,让他忘了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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