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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晚潮|又见海带,又回那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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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散打王
时间:
2023-10-5 23:54
标题:
晚潮|又见海带,又回那时
宁波,村民在晾晒海带。CFP供图。
我从故乡来,常忆故乡事。
那天在微信“天南地北大埠群”里,看到一个故乡的小伙子,接二连三、乐不可支地发了一些晒在棚架上碧绿滑嫩的海带图片。图下作相识释:本年海带又是大丰收。然后打了声招呼,说我又得忙着去抢收海带了,不跟大伙儿聊了!
我眯着眼看着蓝天白云下曾和碧海长相厮守,而如今在阳光下傲然转头、恣意舞动的条条长叶的图片时。情不知所起,偷偷地暗笑着回味起那快乐如歌却又眷恋难忘的童年韶光来。
我的故乡在浙东奉化区松岙镇大埠村——象山港畔的海边。风从东海来,潮涌象山港。故乡之景,美不胜收:前有水田如镜,远山衔秀;后有青山为屏,绿水为台;左有东海潮水,浩荡而入;右有参天古樟,等闲人家。那边三面环山一面临海,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我快乐的童年韶光都是在故乡度过的。少年时的冬天,常听到乡人和父母自夸:我们的家乡冬暖夏凉,真是舒服的好地方。这不是自夸,我相信是真的。由于别的地方冰结得厚厚的,而我的故乡似乎连薄冰都不常见。父亲总是说,故乡的大地有一股热气在持续蒸腾,在冬季繁花照样可以自由安闲地开放。趁便再情真意切一下,谁不说自己的家乡好呢。聊发迹乡,每个人总会喜上眉梢、不由自主地繁殖一种悠悠的自豪感。无可厚非。
影象里,那时候养海带是属于团体经济。每个公社(即如今的镇或乡)每个大队(即如今的村)都有自己固定的海带养殖区域。然后每个小队“摊派”一些年轻男女组合成一支海带小队。所谓的“摊派”,实在也是必要挑选的:男队员要会摇舟振楫,膀大腰圆;女队员要飒爽英姿、干净利落。由于跟那些农业生产队的工作相比,海带队的活儿虽然平常还是比较清闲;但繁忙起来的时候如潮起潮落,不分昼夜,辛劳无比。可那些热火朝天,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依然争先恐后、你争我夺,粉墨登场想进海带小队。原来,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眉目传情、日久生情,能促成不少佳偶。
海带的养殖区,一般在青山脚下向阳的海面,那边流大浪小,风平浪静,水色澄澈。
过了3月,海区里的海带开始躁动了,在风的海洋里翩翩起舞,宛如绿色裙带的少女,给你一个甜甜的回眸,勾引着你当仁不让、奋掉臂身。
于是,繁忙的日子开始了。
碧霞满天,浆声橹声里的海面,阳光炙烤的岸边,你总能在沸腾的人群里看到一张张欢乐而又黝黑的脸。他们胳膊粗壮丰满结实,他们戴着遮阳的草帽。年轻的小伙们一船一船地把海带摇到海滩边,然后一肩挑一肩挑搁向岸上或坡脚;而那些年轻的姑娘们眼含欢笑忙不迭地迎风上下,相互默契相助。他们在快乐的歌声中开始了繁忙的一天,也似乎把繁殖的情感存放在每一条海带中……
夜了,望天阶夜色如水,繁星点点;海面风轻吹、浪轻摇、它已轻拥入梦;而岸边,燃烧的篝火和闪烁的马灯,人影 幢幢间,或喧腾吆喝,或喁喁低语……我们那时候还小,偶寻家人身影,或和同伴在晒棚里钻来钻去嬉闹……你感觉不到白天已经失去,你只有一种特有的快乐充溢心间。 偶然,偷抱一个玻璃浮瓶返来,更是喜不自禁,由于终于可以向同伴炫耀自己去水库游泳也有了“救生圈”。
更热闹的是每次放影戏。那时候,为了鼓励抢收海带年轻人的积极性,每个公社的领导总是费经心机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气力,把影戏放映队请过来放影戏。然后各人四面八方赶过来聚集在一起沸反盈天、欢乐无比。反正你在山的这一头,我在海的那一边,海边山脚的陋舍缀连成一条神样的龙。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也有远道而来的过路人,但各人都惺惺相惜热闹着相契着。
由于海边有驻军,一般每个星期也会放几场影戏,免费的。但惯例是部队的士兵先鱼贯而入,有多余的座位再给附近的老百姓。我们叫“相白白影戏”(意思是不花钱可以看影戏)。军民一家,鱼水之乐。部队也算够仗义了。但人啊,总是喜欢得寸进尺!特别是爱出风头的年轻人。
有一个年轻人(大概是洪溪或栖凤一带的),我影象犹新:他长头发喇叭裤,帅帅酷酷的,又有一种飘的感觉。那时是上个世纪八十代年初,那时影戏《少林寺》上映后万人空巷,那时歌曲“少林、少林……”响彻云霄,那时李连杰是偶像……
有次放影戏,那个“飘”一样的年轻人一定要往里闯。但几个套红袖章的水师士兵把他拉住了。请他稍等,等部队进了再说。他不乐意,不知咋的打了起来。我看到了他飞舞的拳脚,我看到了他从1米多高的台阶上“飞”下来,他横空出世他羽镝之鸣……那一刻,他成了我敬拜的偶像。但,厥后的他还是被水师士兵强行制服并抬走了。当然,不是他功夫特锋利,只是我们的人民水师有铁的纪律和海一样宽广的胸怀。不轻易反击,擒住为止,忍者无敌。以是说他们是最可爱的人。
但第二天,我依然看到他乐呵呵地肩挑百来斤的鲜海带在海滩的石头路上活蹦乱跳……究竟军民一家,饶了你,不懂事惹事的孩子;饶了你,“飘”一样的孩子。
有一次更绝,一个年轻的醉汉趿着拖鞋座在椅背横档上看影戏,这模儿有点“鹤立鸡群”。水师上校见了,劝他下来,他嘟嘟嚷嚷置之不理。上校轻轻拉他一下,他要跟上校打架。上校笑笑,挥挥手叫几个士兵把他带走,但第二天他拿着酒瓶又在海边的海带场喝酒。出来这么快?奇了!估计是村干部他们又去部队说情了。无非又是老话:军民一家嘛,饶了不懂事的孩子吧!
奉化乡贤、浙江司法厅的退休干部毛建一老师,当年作为“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曾在故乡的海边收过和挑过海带。前些时旧地重游、有感而发,高情逸致地写了一首这样的“打油诗”:
忆知青年代抢收海带
紧跟潮水起得早,摸黑下船新橹摇。
一条一条收海带,一船一船装得高。
手搖小船回海岸,卸下海带往山挑。
海带急需阳光晒,洒干才可打成包。
如若一阵大雨来,你收我盖努力保。
最喜海带出售日,每斤竟能卖两毛。
奖励海上看影戏,月光底下尽欢笑!
顺提一下,咱三姐那时也养过海带,偶然会偶尔买一点海带返来。母亲又去集市买了一些猪的肠油返来,炸了油,剩渣和海带土豆混搭着在大锅里煮熬。在物质匮乏的年代,飘溢氤氲的香味勾引着我们舌尖上的味蕾。我们咽唾不已,然后激动人心地狼吞虎咽、大快朵颐,只是肚饱眼勿饱,不知吃了多少碗,还想吃……至今在浮想联翩间追念那时候的味道依然是津津有味的。
只是,养过海带的三姐有了个别致的“雅称”,几个外甥从小到多数甜甜地称她为“海带阿嫲”,至今还是改不了囗。就像洗不尽的春色,忘不了的往事,如烟似的海带。
而如今,四十年恍若一梦,四十年翻天覆地,四十年沧桑巨变,四十年人间古迹……大包干以后,那些曾养过海带的人啊!“蛮不讲理”地自己单干了,他们都成了先富起的“万元户”。乡亲们都心动了,然后跟着他们也上了。各人一起像海带一样长叶飘飘,长袖善舞,在碧海晴空奏乐声,在波涛万顷兴粮孕,在欢歌里随浪涌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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