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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爱因斯坦的宗教信奉 [打印本页]

作者: 梧月    时间: 2023-9-22 12:42
标题: 爱因斯坦的宗教信奉
于绣文

“上帝不是在掷骰子”,这是爱因斯坦常用的一句口头禅。对此很多人感到诧异,象爱因斯坦这样伟大的科学家岂非也信奉上帝吗?这个题目也曾引起一些科学家和哲学家的广泛关注,大多数人认为,爱因斯坦信奉的“上帝”决非宗教徒所信奉的拟人化的上帝。诚然,这种明白是对的,但仅仅指出这一差异是不敷的,因为它只答复了爱因斯坦“不信奉什么”,而没有进一步阐明他“信奉什么”。爱因斯坦是一个有着深沉宇宙宗教感情的人,而且在科学史上,与爱因斯坦有着同样宗教感情的科学家也不乏其人,对这种现象我们应怎样明白?这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题目,深入研究这一题目,对我们相识科学家的头脑、感情和信心是颇为有益的。本文试图通过对爱因斯坦宗教信奉的分析,从科学与宗教的联系中去寻找答案。
爱因斯坦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宗教信奉?起首让我们来看看他本人对这个题目的答复。1929年,纽约犹太教堂牧师H·哥尔德斯坦曾给爱因斯坦发了一份电报, 问这位大科学家“您信奉上帝吗?”并要他用电报酬复。爱因斯坦当日就发了回电:“我信奉斯宾诺莎的谁人在存在事物的有秩序的调和中表现出来的上帝,而不信奉谁人同人类的命运和举动有牵累的上帝。”⑴在另一次答复日本学者的提问时,也作了同样的复兴:“同深厚的感情联合在一起的、对履历天下中所表现出来的高超的理性的坚定信奉,这就是我的上帝概念。照通常的说法,这可以叫做‘泛神论的’概念(斯宾诺莎)。”⑵很显着,爱因斯坦所信奉的是斯宾诺莎的上帝。这里我们有必要先对斯宾诺莎的上帝的含义作一大略的观察。
在西方哲学史上,斯宾诺莎的上帝就是有名的泛神论,即把神和整个宇宙视为同一的哲学理论。泛神论者所说的神,不是指品德化的上帝,而是指存在于天下之内的一切事物的内因,是存在于一切事物中的调和的秩序。在欧洲哲学史上,泛神论的哲学头脑可不绝追溯到古希腊。在古代希腊,泛神论的焦点观念,就是认为大天然即上帝,上帝即大天然,上帝和整个宇宙是一个统一体,上帝存在于一切事物之中,它无处不在。文艺复兴时期,“在达·芬奇的着作里,‘天然’和‘神’每每成为同义语,‘天然’每每代替了‘神’”⑶。
到了近代,斯宾诺莎把泛神论发展到了完善的阶段,他提出:上帝即天然,是唯一实体⑷。正如黑格尔所指出的:斯宾诺莎把“天然当作现实的神,或把神当成天然,于是神就不见了,只有天然被肯定了下来”⑸。由此不丢脸出,斯宾诺莎的泛神论现实上是对神学的否定,本质上是无神论。对此,马克思曾明白地指出,斯宾诺莎的所谓“上帝”就是天然。
斯宾诺莎的泛神论,在西方有着深远的影响,在一些天然科学家的心目中,“上帝”已成了“天然”的神圣代名词,“上帝”就是指调和的宇宙秩序和永恒的天然规律。今世着名物理学家普朗克,在谈到他的信奉时曾说过:我“一向就是一个具有深沉宗教气质的人,但我不相信一个具有品德的上帝,更谈不上相信一个基督教的上帝。”⑹他指出:“在追问一个至高无上的、统摄天下的伟力的存在和本质的时候,宗教同天然科学便相会在一起了。它们各自给出的答复至少在某种水平上是可以加以比较的。……把这两种无处不在起作用和秘密莫测的伟力等同起来,这两种力就是天然科学的天下秩序和宗教的上帝。”⑺宗教和天然科学都相信有一个主宰天下的力量,在追问这个伟力的存在和本质的时候,宗教同天然科学便相会在一起,但它们对此作出的答复却是截然差异的,一个指的是上帝,另一个指的则是天下秩序。
泛神论者把上帝还原为大天然的这一哲学头脑,对我们明白爱因斯坦和西方一些天然科学家的宗教信奉,无疑会有很大的资助和启发。对调和宇宙秩序的赞美和敬仰,本来就是一种观念和感情的混合物,它是对尚待发现的秘密的宇宙规律的一种信奉。对于一个科学家来说,对为之献身的伟大目标,必须抱有一种坚定的信心,拥有一个强盛的精神支柱,这正是广义宗教感情的生理底子。爱因斯坦认为:“在一切比较高级的科学工作的背后,必定有一种关于天下的公道性或者可明白性的信心,这有点象宗教的感情。”⑻他把这种感情称作“宇宙宗教感情”。在《科学的宗教精神》一文中,他深刻地分析了科学家的这种宇宙宗教感情。他说:科学家的“宗教感情所采取的情势是对天然规律的调和所感到的狂喜和惊奇,因为这种调和表现出这样一种高超的理性,……这样的感情同那种使自古以来一切宗教天才着迷的感情无疑是非常相象的”⑼。但是,“这种宗教感情同平常人的不一样。在后者看来,上帝是这样的一种神,……但是科学家却同心专心一意相信普遍的因果关系”⑽。显然,在科学家的心目中,品德化的上帝是不存在的,但宇宙那调和的秩序、庄重的规律、普遍的因果关系却能激起科学家顶礼敬拜的感情。爱因斯坦有句名言:“天下上最不可明白的东西就是它可以明白。”⑾正是这种发自内心的、对不可思议的、神奇的宇宙秩序的狂热追求和崇敬,构成了科学家的宇宙宗教感情。这种感情在挚着、虔敬和狂热的水平上,同宗教徒对上帝的感情是非常相似的。但是,科学家的这种宇宙宗教感是植根于对大天然的熟悉,是建立在科学底子上的信奉,与宗教徒那种盲从的,无条件的信奉是根本差异的。
爱因斯坦对“宗教”这个词虽不满意,但又以为唯有这个词最能表达科学家对科学研究的那种九死未悔的感情。他说:“我没有找到一个比‘宗教的’这个词更好的词汇来表达〔我们〕对着实的理性本质的信任;着实的这种理性本质至少在一定水平是人的理性可以接近的。在这种〔信任的〕感情不存在的地方,科学就退化为毫无生气的履历。”⑿以是,他认为这种感情对科学家来说是极为重要的。科学家一旦失去了这种独特的、宝贵的宇宙宗教感情,也就失去了探讨宇宙奥秘的勇气和热情。因为宇宙宗教感情,不但表现了科学家渴望熟悉宇宙秩序的一种追求和向往,更重要的是它表现了科学家的一种百折不挠的信心:坚信天然界是有规律的;坚信天然界的规律是可以由理性来明白的。对于这一点,爱因斯坦不止一次地夸大说:“相信那些对于现存天下有效的规律可以大概是合乎理性的,也就是说可以由理性来明白的。我不能设想一位真正科学家会没有这样深厚的信奉。”⒀
“情和愿望是人类一切积极和创造背后的动力。”⒁在爱因斯坦漫长的科门生涯中,在他心目中始终占据重要位置的信心和精神支柱,可以说就是斯宾诺莎的上帝和宇宙宗教感情,这是他取得辉煌成就的一种特殊的生理力量。“宇宙宗教感情是科学研究的最强有力、最高尚的动机。”⒂科学研究的目标就是要发现和熟悉天然界的普遍规律,只有那些肯献身于这个崇高目标的人,才能深切领会到究竟是什么在支持着他们,使他们历尽波折百折不挠地忠于自己的志向,“给人以这种力量的,就是宇宙宗教感情”⒃。
在爱因斯坦看来,“真正的宗教已被科学知识提高了境界,而且意义也更加深远了”⒄。他认为真正的宗教态度,最本质的东西是可以大概摆脱自我,逾越自我,坚信有逾越个人的崇高的价值存在,从不“怀疑那些逾越个人的目标和目标的庄重和崇高”⒅,并能为这种崇高的价值而献身的头脑、感情和信心,而不在于是否操持把这种信心同神联系起来。我认为这就是爱因斯坦的宗教态度和宗教信奉。
在科学研究中,科学家为什么会产生类似于宗教的那种虔敬的感情?对这种现象究竟应怎样明白?仅仅指出这种感情与宗教徒的信奉的区别是不敷的,还须从科学与宗教的相互关系和历史渊源中去寻找答案。
科学与宗教作为两种截然差异的意识现象,既是相互对立的,又是相互联系的。从本质上看,科学与宗教是对立的:科学是唯物的,宗教是唯心的;科学是真实的,宗教是虚幻的;科学是对外部天下的正确反映,宗教则是一种歪曲的反映。但它们都属一种精神的创造运动,它们之间又有着相互联系和相互渗出的关系。正象恩格斯所说:“南北极相通”。科学和宗教正如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一样,在人类熟悉天下的曲折门路上处于对立统一的抵牾之中,既相互对立、相互斗争,又相互联系、相互渗出。对它们之间的相互联系,可从以下几方面去看。
第一,科学和宗教的产生有着共同的熟悉论根源,都是以观察息争释天然现象为其条件的。
人类为了在天然界中求生存、求发展,就必须不绝地观察天然、解释天然,以调和人和天然的关系。人类从一开始就特别关心与其自身的好坏祸福有关的事物,以确保自身的安全和发展。但原始人类面对天然的威力,既无力反抗,也无法解释,就产生了秘密感和恐惧感,产生了对超天然力的信奉和崇敬,由此便产生了宗教。恩格斯指出:“在原始人看来,天然力是某种异己的、秘密的、逾越一切的东西。在所有文明的民族所履历的阶段上,他们用品德化的方法来同化天然力,正是这种品德化的欲望,到处创造了很多神。”⒆但人类不会永世停顿在原始阶段,随着社会实践的不绝发展,人类对一些天然现象逐步有了正确的阐明息争释,这就产生了科学。不丢脸出,宗教和科学的产生有着共同的底子,它们都是基于对天然的熟悉息争释。而且有些基本题目,如宇宙、生命和人类的起源题目,是物质的运动还是一种超天然力的创造?天然界的事物是按其自身的规律发展运动,还是受一种超天然力的神的支配?意识的本质是物质高度发展的产物,还是离开物质而存在的灵魂的性能?诸如此类的题目,它们既是宗教要答复的题目,也是科学研究的对象。因而,从熟悉论的根源上看,宗教和科学都渊源于对天下基本题目的解释。它们产生的共同底子,决定了它们之间的相互联系。
第二,宗教提出的“天然法”概念,对科学的发展曾产生过积极的影响。
在“天然法”概念中蕴含着“天然规律”的概念。天然规律这一重要的科学概念,并非科学家的独创,它是从法学和神学中的“天然法”概念转义而来的,在西方各大语言中,“天然法”和“天然规律”至今仍是同一个词汇。
人们早就发现,天然界是在不绝地运动和变革着的,但在这可变性中又包罗着不变性或规则性,如日出日落、夜以继日、冬去春来、花着花落等,人们把天然界表现出来的这些周期性、规则性现象解释为天然界也受到某种法律的制约,这就是天然法。既然有天然法,就必定有一位神圣的立法者。基督教公布,上帝就是天然界的创造者和立法者,万物都必须服从上帝所制订的天然法,违犯者要受到宗教裁判所的裁判。近代科学家把上帝所制订的“天然法”加以世俗化和详细化,并逐步向“天然规律”概念转化。他们用人们所能明白的数学语言来表达这一概念,并宣称人们在明白天然法时,不必再依赖神或上帝,只须通过数学语言或数学关系就可明白上帝对天然的创造和立法。伽利略就曾说过:天然之书“是以数学情势写成的”。“天然法”概念经过开普勒和伽利略等科学家的积极,到了17世纪已转化为“天然规律”概念。“笛卡儿是第一个一向地用‘天然规律’这一名词和概念的人。”⒇此后,天然规律概念就被广大科学家所接受,并成为天然科学的一个重要概念。
基督教宣扬“天然法”,本意是为了加强自身的统治,客观上却启发了人们对天然的研究,对科学的发展起了一定的积极作用。英国着名天然科学史家李约瑟最早注意到了这一历史事实。他指出:“天然法”概念与“西方文艺复兴时期的科学密切相联”(21)。
第三, 历史上基督教曾鼓励人们去研究天然,力图用调和的天然秩序去论证上帝的存在和伟大,客观上构通了宗教和科学的联系。
中世纪的神学家们,无论是奥古斯丁还是阿奎那,都力图通过天然界或天然秩序去论证上帝的存在。奥古斯丁说:既然宇宙是上帝创造的,宇宙中的秩序就理所固然地表现着上帝的大智大慧。在《圣经》旧约中写道:“创造物反映造物主,上帝的光彩体如今其所创造的事物中。”(22)13世纪,英国的哲学家和修道士罗杰尔·培根宣称:“上帝通过两个途径来表达他的头脑,一个是在《圣经》中,一个是在天然界中。”(23)他号召人们去研究天然,因为人可以通过研究天然、明白天然而直接与上帝沟通。在这种文化背景下,便出现了一批既是宗教徒、又是科学家的双重身份的人,如哥白尼、布鲁诺、开普勒等,他们无一不是修道士或僧侣。发现行星运动三定律的开普勒,本人就是一位虔敬的基督徒和占星术的信徒,他深信上帝就是根据秩序和规律来给天下奠基底子的。他从事科学研究的终极目标,就是要积极去发现和证明上帝创造宇宙的调和。开普勒发现了前两个定律之后,又苦战了10年,终于在1619年发表了行星运动第三定律,书名就叫《宇宙的调和》,可以说,“调和”是科学家对宇宙有秩序、有规律的一种高度的概括。
综上所述,不丢脸出,在西方历史上形成这样一种文化传统:“上帝”创造的宇宙是有秩序、有规律的,而人的职责则是运用“理性”去发现或论证宇宙的秩序和规律。这一信心在漫长的历史中虽几经变革和转换,但它不绝影响着西方从古代到近代甚至今世一些天然科学家的科学研究运动。直到今天,在一些科学家的心目中,只管品德化的上帝已不存在,但“上帝”所制订的“天然法”已通过新的转换,发展为天然规律的概念,它不绝激励和吸引着历代科学家去发现它、熟悉它、解释它,并成为每个真正的科学家为之奋斗的最高目标。
从历史的角度看题目,大概能使我们找到科学与宗教的相互联系,从而去明白科学家所特有的“宇宙宗教感情”。
解释:
⑴⑵⑻⑼⑽⑿⒁⒂⒃《爱因斯坦文集》第1卷,商务印书馆1977年版,第243、244、244、283、283、525—526、279、282、282页。
⑶《朱光潜美学文集》第3卷,上海文艺出书社1983年版,第158页。
⑷《中国大百科全书》哲学卷Ⅱ,大百科全书出书社1987年版,第904页。
⑸⑹⑺转引自赵鑫珊:《科学·艺术·哲学断想》,三联书店1985 年版, 第134、143、144页。
⑾转引自〔苏〕库兹涅佐夫:《爱因斯坦——生、死、不朽》,商务印书馆1988年版,第398页。
⒀⒄⒅《爱因斯坦文集》第3卷,第182、188、182页。
⒆《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0卷,第672页。
⒇转引《天然辩证法通讯》1985年第6期,第32、31页。
(21)梅森:《天然科学史》,上海译文出书社1980年版,第159页。
(22)转引《天然辩证法通讯》1989年第5期,第52页。
(23)〔美〕戈兰:《科学与反科学》,中国国际广播出书社1988年版,第1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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