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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没能走进这个春天的老彭 [打印本页]

作者: 伏潭龙 时间: 2023-7-15 09:12
标题: 没能走进这个春天的老彭
在合肥八中时的同事老彭去世了。
等知道这事，已经已往了十几天。
失神了许久，翻开微信，我们的微信交流停顿在2021年10月。

他和我都住在合肥八中对面的发能太阳海岸小区。
暑假回合肥在小区广场见到他，他似乎并不知道我脱离八中了；大概知道，也没须要客气什么。
远远瞥见我，他就忙翻动手机，走过来让我看一首风趣的讽刺诗，是关于这个世界缺乏诚实的。
在广场大太阳底下，他用手遮着光给我看，依旧是孩子般的笑容……如在昨日。

有些寻常的见面或交流，运气之神不会告诉你这是末了一次。

如今是晚上，透过客堂玻璃看到都会的夜晚从地面浮起的璀璨灯火辉映长天，远处烟花陪同着隐隐的脆响在空中肆意挥动成弧形或直线。老彭看不见了。

2022年这个苦难的年份写满两个字：谎言。客岁读的加缪《鼠疫》时，记得两句话：“这一切里面并不存在好汉主义，这只是诚实的问题。与鼠疫斗争的唯一方式，只能是诚实。”

老彭由于诚实，被封过一个微信号。
记不清是不是2020年，有一天他打个电话，说用一个新号码加微信让我通过下。
我问原来的微信不消了？
他忽然压低了声音，说：“这个电话里欠好说，见面细聊。”
他谁人被封的微信号我也没删，头像图片是匡河的梅花，偶然在梅林散步会遇到他。
他微信签名是“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 。
其实这两句前还有两句：千山同一月，万户尽皆春。
老彭没有走进这个万户同享的春天，他和很多人一样没有熬过刚刚已往的谁人不堪回首的冬天。

老彭从来都是笑着讲不幸，似乎全部的痛苦都不被他看在眼里。
有一次，在匡河滨，看到他背着双肩包在步道上走，我问他去哪里，喊他上车，他坐上来笑着说：如今每周到医院报到三次，比上班还定时。
他是去做血液透析。问他经济上有没有问题，他说，花不了多少钱，主要是医保报掉了，说本身平时除了买书，基本不花什么钱。

几年前他第一次抱病时，我和阮晋豹、张媛媛去看望他，印象中家里摆了很多多少书，他语言像是轻声地自言自语：“欠好意思，欠好意思。”
有一次见了我从包里掏了一本2010年第10期《读书》杂志，说这个给你一本，才发现买重了，家里有两本。
搬家到上海，很多书都扔了，这本还留着。

老彭潇洒而纯净，和他交往常能感觉到本身心田里的“小”。作为西席，他没有我们这个群体常有的穷酸、陈腐、自我、虚荣、计较，他似乎每天都在思考着“大变乱”，他连高级职称都没有评。
他总带着孩子般单纯的笑容，口不臧否人物，言必说些趣事。

有一次发给我一篇文章：
文革期间，贵州某地在祝福万寿无疆、永久康健之后，还祝贵州省的李再含同道身体比较康健！比较康健！比较康健！然后还要加上：敬祝县革委主任张三同道身体勉强康健！勉强康健！勉强康健！”

几年前有段时间他爱上微信里的步数，每次在八中到小区的路上看到我，就给我看他手机，说本身已经一连多少天“登顶”“占据封面”，有一次他说，昨晚原来预备睡了，效果发现被一个朋友超了，就又起来下楼出去买药，绕一圈返来是第一了，然后是很得意的笑。

我是2008年新校区第一年到合肥八中，其时老彭在老校区，大概是2009年上半年，一次几个同事的集会上第一次见面。
印象中他没有什么话，只是倒酒时别人会实时喊停他不会，喝酒时别人会计较对方喝下了几分之几他不会。
后来有一次在八中旁边翠庭园小区门口的吴山贡鹅酒店，他说：欠好意思，我今天只能喝三壶。三壶喝完有人倒酒，他说，我再来半壶就不能喝了。
再后来，他身体欠好就完全戒酒了。

他刚到新校的几年，不停叫我“刘老师“，后来，熟了，就没有称谓了。我不停叫他老彭。
他有一次问我头发理这么短，我说我是理发爱好者，两周一次。他笑着说，他是一年两次，只管不给理发店多添贫苦。

昨晚老彭的学生洪晨升发信息，发了一张老彭上课的图片，留言说：
他上课讲校本作业，书上面一片空缺。他看着题目，直接讲答案，一道题目讲十几种解法。他看一道题目，最喜欢说的话就是“秒杀”。……人送外号“八中的爱因斯坦”“可爱的小老头”。他最爱唱的老歌是，啊，再见吧，大别山～

有一次他说某校请他做讲座，让他做PPT，他说做谁人有什么用，然后颇为自尊地笑着说，我讲座哪还要PPT呢？
洪同学发语音模仿他上课讲话，尺度的舒城口音：欠好意思，我高考数学考个满分，但凡我看到高中数学题目，一逮到就猜，晓得答案恐怕是根号2，它要是答案是根号3，不要讲的，那就是答案错的。
能猜到，和学生说完这些，他又是得意的孩子般的笑。

在朋友圈，合肥八中数学组马书春老师留言：
彭老师是八中不多的对数学热爱、钻研和有灵气的数学老师，彭老师为人正派、善良，热爱读书勤学上进，在疾病眼前镇定、顽强、乐观，是难能可贵和值得敬佩的良好人才，彭老师的离去使我们我们痛失一位好同事，合肥痛失一位好老师，彭老师一起走好！

他发朋友圈险些是一天不落的，有一次他说某天没发朋友圈，就有以前的学生打电话过来，关心他。
我翻看了他的朋友圈，末了一次是2022年12月25日下午18：11分，他是29日破晓去世。我不停在想着26、27、28这几天，老彭应是衰弱至极，否则他照旧会发个朋友圈的。

12月21日这天，他发了一篇陈丹青写的《木心老师的末了时光》。
木心说：“生命幸亏偶然义，才容得下各自赋予意义。如果生命是故意义的，这个意义却不合我的志趣，那才尴尬狼狈。”赤子之心，老彭之谓也。

匡河的梅林的花又开了，依旧烂漫多彩。
记下这些琐碎，深切吊唁老彭。
2023.1.26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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