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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我爸再也不喝酒了 [打印本页]

作者: 紫色光 时间: 2023-7-12 09:56
标题: 我爸再也不喝酒了
我爸本年70多了。在我印象中我爸就不停是个老头，区别是现在的他比我小时间记忆的他更老了。我出生时我爸就快40了，其实40岁的夫君保养的好的话还不能称作老，但是我爸是另一种环境。我最早的记忆他就已经将近谢顶了。别人的爸爸都很年轻，而我的爸爸却是副谢顶模样，这让我有时感到很尴尬。幼小的时间不知道哪里来的莫名其妙的自负心，这种自负心尤其提现在开家长会的时间。我想部分读者可能存在雷同的经历或者体验，当家长不体面的时间到学校找你或者参加家长会的时间，就是这种心情。
我上小学时我爸是我读书的学校的老师。在农村里，尤其是九十年代，那时间教师还算是读书人。固然改革开放已经开始了一些年头，但是铜臭的弥漫还没有完全笼罩住我的故乡，一个较冷僻的中部地区农村。一个教师在村里多少还受各人的器重。其时无论是村里红事、白事，都会邀请我爸去帮忙，可能是记录个礼金的记录簿，也可能是作为置客老师，替主家迎来送往，都有他的忙活身影。

当然这种场所少不了要喝酒，以致是喝大酒。农村生活过的朋侪或多或少都有如许的体验，那就是红白事一方面上是主家服务的，是绝对的主角；另一方面这也像是个契机和平台，为其他到场的人提供的一个外交场。在这个场里，每个人可以通过握手、交际、递烟、点火、碰杯、进酒……一些列的活动完成外交的过程。此中喝酒可以掺杂着尤为复杂的情绪。对谁不忿可以用喝酒，把对方喝倒来解恨；对谁敬慕或敬重可以用敬酒，表达敬意；对谁不认识不了解可以喝酒增强记忆和认识；哪几位许久没见更不用说了，先喝了再慢慢叙旧；桌上谁说错话了做错事了，罚酒吧……云云一来，我爸作为长期游走在这个外交场上的“场面人”，自然难逃喝酒、敬酒、罚酒以致是灌酒的漩涡。

童年的记忆中，我爸很多时间是醉醺醺的。毕竟常在酒场却没有酒量是难苏醒着回家的。固然我爸已多年不喝酒了，但是厥后我问起来他能喝多少酒还记得不？他以致没有迟疑：“至少半斤”。用我妈的话就是：“他逢酒必喝，逢喝必醉。”

我童年里关于我爸喝酒的回想称不上甜蜜的，大概的场景是如许的：一个中年夫君在家里醉的东倒西歪，发不完的脾气，捉住水杯砸水杯、捉住脸盆摔脸盆。旁边是哭泣的母亲和角落里哆哆嗦嗦的姐姐和我。这时我们小姐弟都不敢吭气，惹恼了我爸又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顿打。现在回想起这些来，他的酒品真的是有题目。总之小时间关于酒的回想都是灰暗的，这也在肯定水平上导致我大学毕业了还没正式喝过白酒。当然我后面还是喝了，这是后话……

接着说我爸。我上小学期间因为我爸喝酒出了不少事故，比如喝醉了坐在被窝里抽烟睡着了燃着了被子；喝多了吐一身；他晚上酒场散了找不着家，我妈我姐打动手电到处找我爸；以致是喝完了被两个人架回来，顺着脸淌血。听说是摔着了，看上去更像是被人打的……总之，窘态层出不穷。但是这些都未能克制一个酒鬼继续喝酒，直到后面发生的这件事。

前文已经说过，90年代我爸还是小学老师，多少还有点微薄的工资，加上我妈勤奋能干又简朴，家里可能在外人看来应该是比一样寻常农户要强些。其实我爸的工资根本都喝酒了，我和我姐都在上学，是靠我妈辛勤奋作的换的，家中算是一穷二白了。但是亲戚们不信，但凡有事须要钱的都找我爸张口借。现在想想，其实未必是我的那些亲戚们不信，很可能是他们装作不信。因为他们吃准了，我爸，一个自以为长期在本村本姓的“场面上”的人，怎么可能对别人的告急容易回绝？再说薄了人家体面怎么过的去？总之那些年借出去的多，还回来的少，个别的“小钱”不好提还钱的就不要了，毕竟我们家比较能过苦日子。

但是那次的事却让我念念不忘。又一个亲戚要盖新房，张口找我爸借三千块钱。大概现在的90后、00后们无法知道90年代的3000块钱意味着什么？这么说吧，我爸两年的工资也挣不到3000块钱。终极借了他2600块钱，不是因为其他原因，是我家里吃糠咽菜着实也凑不齐3000。但钱借了几年没有还，中间我妈抱病、姐姐住院手术等一些事急着用钱都没能还。

厥后，一向结果优异的我姐如愿考上了县里的高中，短暂的喜悦之后，又开始愁新学期开学学费的事。没办法，只有再频频三番的找我那位亲戚要还钱：真的是要用钱，孩子要上学，不能耽误了孩子前途啊。

又催了频频都没反应，忽然有一天薄暮，那位亲戚来我家了。大概说的意思是借你钱这么长时间也没能还上着实是不好意思。现在终于凑齐了，晚上到他家，他把钱还给我爸。晚上他们老哥俩好好喝一个，算是感谢我爸。

没毛病啊，情深意切！固然还的晚了些，但是终究是还了，还有愧意要请我爸喝酒。不管好歹算是不白借了。那晚上我爸带着欠条如期赴约了。

等我爸一身酒气踉跄着回到家已是小半夜了，喝醉了自然是早已确定的事。我妈问还钱了吗？我爸支吾着含糊不清地说着，大概能听到两个字“还了”。我妈翻翻我爸的衣兜，2600块钱应该也有那么厚的一叠啊，可是几个兜都是瘪的。再想详细问他几句，钱在哪呢？再看我爸已鼾声如雷。

第二天一早，我爸刚醒，我妈就过来问他，他昨天还的钱呢？我爸睁开迷糊着的双眼伸手摸向衣兜。从上衣口袋摸索着掏出了一张字条，我妈接过来一看，是张收据，我爸的笔迹：今收到***还***欠款2600元整。收款人是我爸，旁边还有一个证实人的签字。

“我问你钱呢？”我妈有点着急了。

我爸又把手伸向别的一边的口袋，结果昨天晚上就知道了，里面没有钱。我爸这时一激灵，又认真的掏了掏全身的6个口袋，除了十几块零钱一无所获。我爸从床上一跃而起，冲向门外。
在我爸、我妈、我姐和我低着头来来回回找了数次我家和亲戚家的这近一千米的旅程之后，才确认路上是不会有遗落的钱了。没办法，再次敲开亲戚家的门。我爸满头大汗，激动的表述不清来意。在我妈的帮忙下才说明了想找亲戚确认一下，昨晚是不是把钱还给我爸了？
那位亲戚其时脸色就丢脸了，进去拿了一张收据出来，也是我爸写的：“三哥，你都这么大年龄了，你又是老师，语言可要负责任啊……”。
其时我爸就脸色惨白，要不是我姐扶着就摔倒了。
后面的事大概就能猜到了，钱是找不着了。但是那位亲戚那里，还钱的人证无证都有。而且结论是一个酒鬼把钱弄丢了还想让人还两次钱……

那天从亲戚家到我家一千米回家的路怎么走回的，这么多年我还清晰的记着，一家人我爸、我妈、我姐和我四个人呜呜的哭着走回去的。这丢的哪是钱啊，分明是我姐的美好前途啊……
好在我爸还有几个仗义的同事，帮衬着帮忙给我姐和我交了学费，挺过了难关。
厥后我爸就戒酒了，滴酒不沾。我们都没有给他说过要戒酒的话，他是自己要戒的。我至今不知道那天我爸去赴宴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无法知道那2600块钱到底是没还还是丢了？也无从问起。但是我确定知道的是，这次对我爸触动很大。它就像是一把尖刀，狠狠的扎透了我爸不停以来的支持着他铠甲，深深扎进他肉里。他自己不停自以为的善良、慷慨、“场面人”，在别人那里可能一钱不值；自己好喝两口的风俗在别人那里可能就是个无法让人信托的“酒鬼”。我忽然想起影戏《Hello 树老师》中的树，谁人吸烟支棱着胳膊、走路摆姿势的树。
总之，今后我爸再也不喝酒了，再也不是谁人在“场面上”举杯高谈阔论的他了。
现在有时回家看他，看着他头发斑白苍老的样子，真想他还喝酒，哪怕是发次酒疯，再中气十足的摔几个杯子，哪怕再打我一顿……
再也回不到那时间了，他再也不喝酒了。
（作者：撸酒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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