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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我为什么当老师 [打印本页]

作者: 乐可糖无 时间: 2023-6-26 06:25
标题: 我为什么当老师
你若问我为什么当老师，我竟不知道如何回答了。认真想一想，好像有种天生的任务感，假如不教书，那就去写作，总得选一种方式传承我们的文化、建设这个天下。每一个生命都是那么可爱，每一个族群都孕育出了自己独特的文化，就像每一种花都那么独特、无与伦比。总得有人去积极明白这一切，并把它们写进脑海中。
我总是愿意发现生存中美的东西，或者是一幅画，或者是一支曲，或者是一个美人，能领会美是一种多么了不得的能力。每次从外地回到新疆，当天山赫然出如今眼前，被冰雪覆盖的博格达峰雄立在天边，我的灵魂就会被强烈震撼，那种美无法言说。还有一次，我在一个小村落到场乡亲们的舞会，年轻美丽的姑娘艳服出场，跳着欢快的舞步，气氛非常热烈，我却被一个老婆婆吸引住了眼光：她大概60岁，脸上是密密的褶皱，她肯定不富裕，穿着十分破旧，旧衣服也不干净，脚下的鞋已经破了，半趿拉着。她就那么一个人，孤独地在会场一角舞蹈。那一刻，我被她震撼了，她举着双手随着音乐翩翩起舞，舞姿优雅，非常投入。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贫苦并没有使她丧失美，她的美并不是由于外在的边幅，而是作为人类的一种天赋，那是其他任何生物都不大概具备的东西。
多年前，我去库车出差，知道那边有一个著名的古迹克孜尔千佛洞。那是一个黄昏，库车的天空呈现出一种奇特的蓝色，是我平生没有见过的，整个天空被这种秘密的颜色所包围。我在那一刻明确了人们为什么会去荒芜的崖壁上画壁画塑佛像了，一定也是有人在那么一刻看到了这种神奇的颜色，因而有了灵感，他们要抓住这生掷中一闪而过却深深刻进脑海的崇高与庄重。
无论在生存中，还是在教学中，我总是被汉字精巧的笔画结构折服，颜真卿《多宝塔》中的每一个笔画都如鬼斧神工，精确到丝绝不差，这种妙到毫巅的搭配所形成的美是在自然中找不到的。还有头脑之美，《诗经》中几个汉字那么一搭配，就有说不出的神采；《论语》中的话如古籀，黄钟大吕，苍劲古朴；《老子》《庄子》……那么多精妙深邃的文化，我们不应该丢了。面临活泼可爱的孩子，我想应该给他们留下一些足以自我认同与自豪的东西，这样他们才气自信地站在天下的舞台。
所以，我决定去教书，这是我的任务。我常常想，这个天下总得有人拿起书本，去建设自己的灵魂，用他所知道的一些非凡的东西影响一群人，告诉他们这个天下很棒，每一个生命都能创造出精彩和古迹。
教学闲暇时，总有一大群门生来我家做客，客堂的窗子直对着博格达峰，我指着那座洁白而神圣的巨大山峰给他们讲，“我们都会南方有无数的山峰，但只有这一座在炎天能看到积雪，而且只有这一座拥有一个属于它自己的名字”。若干年后，门生长大成人，走向社会、走遍天下，每个人都积极成为独一无二的自己，他们也许会常常回忆起我的客堂，回望那座耸立在他们灵魂深处的巨大雪峰。
我存有门生送的各种各样的礼物，一小瓶库木塔格的沙子、一枚精致的自刻印章；或者是一本海子的诗集，扉页上写着一个稚嫩的生命对运气的凝视；或者是一枚书签，从某个胜景古迹带回来的纪念品……每个礼物背后都记载着一个生命的历程。生命的洪流浩浩大荡，从无休止，时代的洪流也浩浩大荡，一直向前。我们不能等，更不能错过。
年轻的你大概刚刚踏上讲台，我要告诉你，这个讲台只有20多公分高，却能支持起无数生命像博格达峰一样挺立。20年后，我若问你当初为什么当老师，你会怎么回答呢？
（作者系新疆教育科学研究院中学语文教研员）
《中国西席报》2022年12月14日第8版
作者：董明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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