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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乡土散文：麦秸垛 [打印本页]

作者: 小樱姿 时间: 2023-5-23 10:49
标题: 乡土散文：麦秸垛
随着秸秆还田技术的推广，麦秸垛终成汗青，消失在收割机的轰鸣声中。儿时的记忆有时清晰得恍若昨天。生产队的麦秸垛，宽大、阔气、高耸，象征着生产队收成的红火，垛成之时，各人脸上放光彩。
夏收的打麦场人声鼎沸，热火朝天。生产队各人要出工，社员们头顶烈日繁忙着。几个棒小伙儿在场地拉石磙，口号响彻麦场，传得老远。翻晒的社员紧跟在石磙后用木叉翻麦秸，麦穗焦透，麦子在碾滚的压力之下快速脱落。扬场的人忙不迭找风头，扬出麦糠，落下麦粒。
打麦场灰尘飞扬，哗闹至极，一派丰收景象。人力终有限，骡马上套了，牵动着石磙咯吱响，老把式的鞭子左边扯一下，右边来一响，骡马乖乖跟着走。碾碎的秸秆噼啪作响，麦粒脱落，秸秆失去了耿直，变得柔顺无比。

麦收季最累人，抢收抢打，各人紧张，唯恐天公变脸，一阵瓢泼大雨，人像落汤鸡，麦子若发芽，来岁青黄不接时一定饿肚子。填肚子是大事，成了压倒一切的中心工作。麦收季无懒人，哪怕日常偷懒之人，也会挎个篮到地里拾麦穗，上交生产队，记工分好分口粮。
生产队的粮入仓后，垛麦秸垛又成了男女老少关心的大事。清理打麦场，繁芜的麦秸秆被挑加入地周遭，在麦场用白灰溜边，画一长方形图案，算是麦秸垛的方圆。铁锨在青壮年手中摆荡，凹陷处垫土，高凸地铲平。骡马拉着石磙走几遭，乡邻谈笑风生，一挂响鞭，宣告麦秸垛正式动工，仪式简朴，却让贫困的生活显得风生水起。
垛麦秸垛是一项大工程，要几十个人连轴转，怕风更怕连阴雨，麦秸一旦打湿发霉，牲口将会断炊。麦子交完公粮，剩下的成了口中食，而粉碎的麦秸秆则是饲养牲口的紧张饲料。彼时，牲口比人金贵，一头牲口赶得上几个壮劳力，是当时生产队耕地的顶梁柱。

生产队不许私家用麦秸秆烧锅，麦秸垛也是一个生产队的象征。村辖大队，大队再分生产小队，待麦忙闲暇，总结夏收生产情况，麦秸垛算是其中的一个硬指标，哪个生产队的麦秸垛高大、有气魄，标志着这个队的生产搞得好，说不定队长会代表大队到公社去开会，敲锣打鼓受表扬。
麦秸垛被人们赋予了劳动最光荣的象征，如许一来，垛麦秸垛成了社员争先恐后参加的劳作。烈日当空照，挥汗如雨下，人们不躲避、不退缩，举着木叉、戴着草帽听队长安排。踩垛的人需有履历的，四散站开，每人负责自己所站的方位，相互既分工又互助，力图把麦秸垛的底层垫坚固。
其他人则用木叉挑着麦秸朝上送，一次次挑送，一次次甩起，麦秸垛在渐渐抬高。站垛顶的人负责接应、夯实、踩垛，老把式附近巡查、观看、提醒，发现某个角倾斜，赶紧吆喝，让下面的人再甩上一些麦秸秆，把这个角夯实落。

垛麦秸垛是一力气活，也是一技术活。站得太靠边，稍不注意会滑溜下来，弄得满身是秸秆，再上就比较难了，要顺梯子往上爬，自己有大概被老把式撤下来，成为各人饭后的谈资。上面的人接着下面甩上去的麦秸，要注意脚下，一层压一层，层层铺过去，匀称用力，让麦秸垛慢慢抬升，克制倾斜。
挑麦秸往垛上送的人，也是汗出如浆，一趟趟奔跑，一次次甩送，也需力气和本领，跑太快，挑的麦秸撒一起，被人指辅导点，甩得不得法，会落自己一脑袋，惹得大伙哄堂大笑。谁挑得多、跑得快，谁就能受到夸奖，心里比吃蜜都甜，牙婆提亲，也算男人的一大长处。
甩的人胳膊酸，接的人两膀疼，朝手心吐口涂抹接着干。当替换的人接续上之后，苏息的人基本都瘫软在了麦秸垛旁，口干舌燥不动弹。一大碗开水下肚，咕噜噜的肠胃直叫唤。生产队的大食堂雾气缭绕，香喷喷的面条出锅了，壮劳力端碗吸溜着、攀谈着，疲劳早已被抛到了脑后。

麦秸垛有屋顶一般高了，显得气魄恢宏，站在垛顶，能看到一望无际的原野，能见其它村落的情形。麦秸垛该收尾了，附近朝里渐渐紧缩，末了形成滴水檐外形，便于雨水倾斜而下。未碾压的麦秸秆削头去叶，沿着垛顶层层斜码，像盖草房的屋顶，糊上搅拌好的麦糠加黄泥，防潮防漏防风。麦秸垛完工了，预示着一季麦收竣事。
麦秸垛屹立在村中，从夏到秋，历冬迎春，无论风雪交加、电闪雷鸣，岿然不动，成为村中一道巍峨的风景。麦秸垛也屹立在我心中，梦回故乡时，老远就能望见那座指引方向的麦秸垛。
本文作者小石头授权新集旧事发布，小石头，文学爱好者，闲暇之余喜欢码放笔墨，享受写作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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