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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白鹿原上长起来的野孩子,从来不觉炎天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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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清水一泓
时间:
2022-8-22 09:57
标题:
白鹿原上长起来的野孩子,从来不觉炎天热
入伏以后,天气更燥热了。午后,太阳如火球一样平常炙烤着大地。田野里,苞谷叶子都卷起了轴,门前菜地里的辣子、茄子、黄瓜的叶子也都耷拉了下来,像要死去一样平常。这时间最精力的要数树上的鸣蝉了,它们用脆亮的嗓音歌唱着属于自己的季候,仿佛永世不知倦怠,绿荫中的蝉鸣,时而此起彼伏,时而亢奋而激越,犹如演奏着一支壮丽的交响乐。
蝉鸣在夏季云云抢眼,故在我的意识里,蝉便成为夏季最靓的标签——没有蝉鸣的夏季不可想象,会寡味很多。鸣蝉之于夏,犹如大雁之于秋,不可或缺。也正由于云云,耳畔的蝉鸣总能勾起我很多关于夏季的追念,奇怪的是,随着年代长远,童年的那些趣事却愈见清楚了。
【捕蝉·捉椿树虫·逮蝎子·玩蚂蚁】
“牧童骑黄牛,歌声振林樾。意欲捕鸣蝉,突然闭口立。”清代袁枚四十岁就告官归乡,写了很多极具墟落生存气味的诗作,这首《所见》就是写牧童捕蝉的情况,形象而逼真。其时间,在我的故乡白鹿原上,孩子们夏季最痴迷的事变之一就是捕蝉。
原上的蝉最常见的有两种,一种个头大,身材粗短,约大拇指粗,披一对宽而长的翅膀,双目滚圆外凸,看起来很威猛,我们叫它“纺线车”;另一种个头小而体瘦长,若小拇指粗细,翅膀窄而长,即所谓的“知了”。两者啼声亦差异,各因啼声而得名:纺线车的啼声为“嗡儿—嗡儿—吱——”,其鸣叫之声若纺车吱鸣;知了的啼声则黑白常正宗的“知了——知了——”,故天下各地险些都叫它“知了”。
■ 纺线车
■ 知了
夏季的午后,正是孩子们相约捕蝉的时分。房前屋后的树干上,道旁树的树身上,都是蝉的居住处,不消刻意去找,远远地,循声而去便是了。等走进了树身,再看那声音洪亮处,定会伏着一只振翅的蝉,阳光下,一对薄薄的翅膀灿灿发光。偶然间,那蝉就伏在树身低处,小孩子都可以够得着,就可以徒手去抓。“意欲捕鸣蝉,突然闭口立”,蝉是很警觉的,稍有惊动它就会飞走,以是,捕蝉肯定要鉴戒翼翼,不能提前惊动了它:鉴戒的地拨开树下的草丛,蹑手蹑脚的走近,不绝绕到蝉所在位置的树反面,看准了,弯了手掌并了五指再敏捷地扣去,那蝉就夹在手指间“吱吱”地鸣叫了。如果手慢一点,蝉就在落手的一刹时飞走了,临走还不忘从尾部洒下一股尿液,总会准确无误的撒落到抓捕它的孩子的脸上,惹得各人哈哈大笑。
更多的时间,那蝉就伏在树身高处,站在地上是够不着的,如果爬树去抓,树身的动摇则会让它飞走的,要捕蝉就要制作一个竹竿网。找一根竹竿,在它的顶端绑上一个用软树枝弯成的椭圆圈,再去屋檐下用椭圆圈粘上一层又一层的蜘蛛网,一个捕蝉神器——竹竿网就做成了。有了竹竿网,高处的蝉就很容易捕获了。循声而去,望见蝉了,用竹竿顶的蜘蛛网骗局下去,那蝉翼就被牢牢粘住了,一会就是一个,很容易捕到。多少年后,当我读了《庄子》后,看到“痀偻承蜩”的故事才知道,早在2000多年前的春秋时期,古人就开始用竹竿粘蝉了。
其时间,捕蝉只是为了好玩,捉到了,用一根细线拴着,拽住线的这一头看着它飞来飞去,便以为非常好玩。
■ 竹竿网(小时间拿它捕蝉)
我们还去田野找蝉蜕,蝉蜕是一种宝贵的中药材,代价不菲,不外蝉蜕分量太轻,不上秤,以是专门找蝉蜕的孩子并不多。
我们一帮子小孩子还常常去隔壁家后院的一棵大椿树上捉椿树虫。椿树上常见的有两种昆虫,一种是我们叫“椿媳妇”的飞虫,一种不会飞但很会装死,我们叫它“徉打齁”,我们常常捉它们来玩。
椿媳妇为灰褐色,翅膀上有斑点,常常会三五只聚在一起趴在树上,它们没有蝉那样的警觉,望见了用手去抓,总能抓来一只,捉来了放玻璃瓶里看着玩。飞走了也不要紧,它们一飞一蹦,总会落在不远处,很容易捉的。不外飞走时照例会撒一股尿液,淋到捕获人的身上,我们便又哈哈大笑起来。常拿椿媳妇回家玩的男孩子,家长常常会嗔斥说:“整天光知道耍,长大了就给你定个椿媳妇!”
■ 椿媳妇(学名斑衣蜡蝉)
徉打齁外壳结实,只有小拇指尖巨细,灰白色,通常趴在树上一动不动。走近了,用手指轻轻一拨,它便从树身掉了下来,待去捡拾时,它已蜷缩了鼻子和腿,装作死掉了。这会儿用木棍反复拨弄它都不会动的,犹如真死了一样平常。别理它,一帮小朋侪就悄悄看着,一会儿,它仿佛以为拨弄它的人已经走远了,立马会爬发迹来预备逃脱,于是我们又开始用木棍拨弄它,只一刹时,它又手脚朝天翻身“死了”,惹得我们又一阵哈哈大笑。其时间,我们通常听到的童谣就有“徉打齁,装睡着,把你媳妇卖给张二哥。张二哥,推磨子,把他媳妇惆怅死……”
■ 徉打齁(学名鸟粪象鼻虫)
夏季的夜晚,正是逮蝎子的时分。蝎子为五毒之首,长长的翘起的尾巴上带有毒刺,想起来都很吓人。但其时间,一只蝎子可以卖到1毛钱,对小孩子来说,黑白常有勾引力的了。
晚上凉风习习,蝎子便出来觅食乘凉,正是逮蝎子的好时间。一帮子男孩子,感动手电筒,带着玻璃瓶和竹筷子便开始办法了。那年代,家家住的都是土坯房,邻里之间的土墙缝隙里、土墙上的缝隙中、土墙上的泥皮上都常常会爬有蝎子。孩子们通常分头探求,感动手电筒开始了“地毯式”查抄。有发现“猎物”的了便会高兴地叫起来——“蝎子!”而另一方也发现蝎子的搭档便会愉快地回应——“我这也有!”逮蝎子伤害性大,是一门技能活。望见蝎子了,不要张皇,用竹筷子鉴戒地夹住身子,放进随身携带的玻璃瓶中,玻璃瓶四壁光滑,不消担心它们逃脱的。偶然间,蝎子把身子藏在缝隙里,只暴露一只翘起的毒尾巴,那就要更鉴戒的用竹筷子夹住尾巴把它拉出来,这个力道就极难把握——用力过大会把蝎子尾巴夹断,用力小了又夹不住,蝎子会乘隙躲进墙缝里逃脱。
最让我们高兴的就是找到临生产的母蝎子,拖着大得惊人的肚子,办法未便,很容易被捉到。每有搭档们发现这种蝎子,都会惊喜地喊到:“各人来看,这儿有一只大母犊子蝎子!”搭档们纷纷围上来,看着他把蝎子夹进瓶子里,那痴肥胖大的体型和其他蝎子比起来,简直就是一只超等巨蝎。
每过几天,我们都会把自己捉到的蝎子拿到药材收购门市部去卖,或两块多或三块多,拿着自己赚到的钱,心田结果感满满的,以为自己一夜间都长大了似的。
■ 逮蝎子
小孩子的童趣满足起来很简单,偶然间,一个小小的物件都会让我们着迷半天。有小朋侪从家里拿出了一个樟脑球,便邀我们拿它圈蚂蚁玩。一拨小孩子,或蹲或趴在地面上,找到蚂蚁了,便用樟脑围着它画一个圆圈圈住它。蚂蚁是对气味特别敏感的小昆虫,闻到樟脑后就会折回重新找路,效果总是到处碰钉子,怎么也走不出去。
看着蚂蚁窘态百出焦头烂额地胡冲乱闯,总会惹得我们哈哈大笑。
时间久了,大概是蚂蚁顺应了樟脑味,大概是蚂蚁冒了必死的勇气,终于走出了樟脑圈,不要紧,围着它再画一个樟脑圈,那蚂蚁便又开始了无穷碰钉子运动。院子里,便又是一阵欢声笑语。
■ 樟脑球画圈圈蚂蚁
一会儿,有搭档问:“听说蚂蚁的沟子(屁股)是酸的,谁敢尝一尝?”我们这帮孩子中的“大娃头”竟真地尝了起来,以示大胆,尝完后自满地说:“真是酸的噢,各人不信都来尝尝!”于是,胆子大的开始带头,各人便连续仿效,纷纷尝起了蚂蚁沟子的酸味……儿时的童趣,如今追念起来单纯而又可笑。
【折美子·摘构桃·掐酸溜溜·揪浆水过蛋】
暑日里,美子成熟了,坡塄上,大路边,一拨一拨带刺的藤蔓丛中都会粉饰出一小束一小束艳红的美子,娇艳欲滴,让人垂涎。
原上所说的美子,学名野刺莓,藤蔓带刺,夏可冲茶,是原上惆怅的宝物。美子初熟期艳红如火,如花之怒放,最为诱人,彻底成熟后则红中带紫,其味酸甜适口,是我们暑期田野采摘的最佳美食。每年美子刚红的时间,我们这些小孩子便开始办法了。各人爬坡上岭,钻进带刺的藤蔓中,去折那些最大最艳的美子。各人一边折着美子吃,一边愉悦地说着话,只一会儿,手和嘴便都被染成了紫赤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由得都笑了起来。被藤蔓上的刺划着了,没有人会介意——男孩子,这算什么呀!也有孩子带来了瓶子,鉴戒地把最好的美子装进瓶子带回家,或逐步吃,或与家人分享。
■ 美子(学名野刺莓)
我们还折过一种成熟后呈黄颜色的美子,如今追念起来应该是鲁迅《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中写到的“覆盆子”,学名叫作树莓的。
■ 覆盆子(学名树莓)
原上构树很多,沟沿上到处到可以看到构树的身影,暑期里,构桃成熟了,我们便又去摘构桃。
构树在植物学上的分类为桑科构属,亦名楮树、榖树,落叶乔木,早在《诗经》中就有“黄鸟黄鸟,无集于榖”的记载。构树的果实——构桃很奇特:构树的枝头先长出一个绿色的核,在核上再长出一层橘赤色的果粒,浩繁的条形果粒密密地挨着,便形成罩在果核表面的一个大果球,果球上的果粒饱满香甜,鲜嫩多汁,甜蜜可人,很招孩子们的喜好。
构桃高悬于树枝之上,孩子们摘构桃通常要拿一个摘果子的“挽子”,原上所说的挽子是一种专门摘取树上果子的工具——在一个长长的木杆子顶端,套上一个铁钩子,我们钩槐米、摘柿子时都会用到它。一帮小孩子,站在沟沿上,那些大孩子个子高,用长挽子钩住构树枝使劲一拉,那结满构桃的树枝便弯曲着被拉到了面前,各人一起动手,摘下那开得正艳的橘赤色的构桃,只一会功夫,便会摘下一堆。摘构桃也是一门技能活,构桃果粒外露,用劲大了会捏掉果粒的。摘好了构桃,各人便围着摘下来的构桃果子席地而坐,一边吃着甜蜜的构桃,一边言笑着。童年的优美每每就在于不经意间,把鲜味和愉悦揉进少了少不更事的绚丽中。
■ 构桃
一场夏雨过后,地面上的草木便长出了不少嫩叶,愈发显得葱郁。夏雨过后,我们一帮孩子便会去田野探求刚长出嫩叶的酸溜溜,它是暑期里我们常常采食的一种田野美食。
原上所说的酸溜溜,学名叫红花酢浆草,形状略似三叶草,一枝三叶,叶片为倒心形,色泽嫩绿,富含草酸,入口酸爽,小时间我们常常采它来吃。
雨后,酸溜溜便生出了一层鲜嫩的叶子,小搭档们便呼三喊四着去田野探求。酸溜溜是丛生植被,找着了便是一大片,就喊了各人过来一块享用。雨过后新生的嫩叶最为适口,我们就专掐酸溜溜新长的嫩叶,掐一把直接入口品味,鲜嫩多汁,味道酸爽,让人满口生津。有性子急的便索性用手去撅,撅一把放入口里,大口品味,酸汁满口,连连叫爽;也有不喜食酸味的孩子,看着其他人吃得带劲,嘴馋难禁,便一边皱着眉头唏嘘着,一边品味,非常可笑。
■ 酸溜溜(学名红花酢浆草)
田野里的浆水过蛋成熟了,那挂在株枝腰间的红果子犹如一个个红灯笼,红得娇艳,抢眼而诱人。这时间,揪浆水过蛋便又成为孩子们的一件乐事。
浆水过蛋,学名小果酸浆,茄科酸浆属多年生草本,叶绿而厚,呈阔卵形,夏季着花效果,果实呈灯笼状,故又名灯笼果,果实成熟后为酸甜味,可生食。浆水过蛋结在地面的株枝上,非常便于采摘,弯下腰一揪一个,一会便是一大把。将采到的浆水过蛋果子剥去外皮,一个小小的球形粉红果子便表现出来,入口咬烂,在艳红的果浆和白色籽粒中一股酸甜味便弥漫了开来,非常鲜味。
■ 浆水过蛋(学名小果酸浆)
■ 浆水过蛋果皮里的球形果肉
门前岭头上还丛生着一大拨一大拨的野樱桃和黄果饹了。野樱桃成熟了,灿黄的果子便挂满枝头,但其味酸涩,我们对它爱好不大,其核小而滚圆,可入药,也可用来镌刻。黄果饹了果实小如黑豆,成熟后呈金黄色,味淡甜。
一晃几十年已往了,如今,纵然是墟落的孩子,暑假里也鲜有走出屋子的时间,一个人在家研习课业或玩手机游戏已成为一种社会常态。以后的孩子,再也不会有像我们那一代人那样云云生动风趣的童年故事了,再也没有机会像我们那样云云密切于自然了。那些孩童趣事,那些野果采摘,已凝聚成一代人独有的影象,沉淀在光阴深处。
作者 |雷炳新 |蓝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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