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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梅雨茶香中的诗韵 [打印本页]

作者: 爱做就做    时间: 2023-4-6 23:21
标题: 梅雨茶香中的诗韵
六月的江南,是梅雨的季节。
如许的日子里,连续多天见不到一丝太阳的笑容,只有淅淅沥沥而又绵长的雨幕困绕着。一旁一排排白色房檐上的黑瓦,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没有帝都的红墙琉璃瓦的大气磅礴,却是另一番别样的美,昏黄中带着素净与典雅。
古香古色的茶室中,我孤身一人斜倚在靠窗的一角,雨幕透过镂空的窗子打湿了桌角。眼前摆放着的杯具精致、小巧,斟上一壶茶水,一股清香扑面而来,是本年的新茶。
我将手中的茶水倾倒进眼前的雨幕,阿颜,又到了喝你最爱的花茶的时节,而你,还好吗?你那里,能喝到本年的新茶吗?
几十年前,同样的阴雨绵绵中,桥边、水畔的船头上,我与阿颜初次相遇。都说江南的女子是极温婉的,阿颜也是如许。油纸伞下,她踏着雨幕来接贪玩的我回家的身影,仍历历在目。一件素色的旗袍包裹着婀娜的身姿,柔柔的声音吐露着吴侬软语,如许的阿颜,平淡之中却又透露着脱俗。
她柔弱无骨的手拉起我:“走,我们回家。”从那天起,我便跟定了她。
阿颜家是书香家世,祖上是出过进士的,诗词文墨皆是极为醒目。儿时的我因父母长期在外打工,便是长了我几岁的阿颜来带我。阿颜常拉着我,教我读诗、习字、温史。“枕上片时春梦中,行尽江南数千里”,“吴歈越吟未终曲,江上团团贴寒玉”这些诗句,都是那时记忆中留存的。她握着我的手,指着线装订的书本上的繁体字,一个个缓缓地念着,是那样的认真,仿佛背负着整个期间。
那时的我还小,还不懂为什么她在读到“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时会豪情万丈,而读到“待重新、收拾旧江山,朝天阙”时则会叹息悲痛。我每次问阿颜,几个字而已,为何会如此牵动她?她只是笑笑,摸摸我的头,叹一口吻,说等我长大了,天然会知晓的。但当我凝视她那双灵动的双眼时,淡泊与温婉之下,是千丝万缕涌动着的思绪。
那一年,在无边的雨幕中,枪声响起。阔别纷扰的江南,也被突破了清静。收起了自己心爱的旗袍,一身浅灰色军装的阿颜出如今我眼前,不见了那婀娜多姿,却是挺秀、飒爽。在跟随队伍脱离的前一天,在那栋茶室里,我们对饮下了新采摘下来的她最爱的花茶。“我要走了,勿念。”她说完就走了,还是那样淡淡的语气。但我自是知晓,重情如她,那些岁月里的相伴,又怎会不舍呢?只是,那是阿颜,从来都刚强着的,不拖泥带水的阿颜。
昔日里的吴侬软语消失了,茶室中只剩下我一个人坐在那里。我的身边再也不见谁人婀娜的身影,牵着我继续前行。
战火充斥着曾安逸的江南。我收好了阿颜留下的全部诗集,踏着六月的雨幕,挥别了小桥流水,带着它们远走他乡。阿颜就如她说的那样,今后音信全无。在颠沛流浪中,我看过漫天飞雪,也听过暴风雨中惊雷的炸响,但我寻不到那淅淅沥沥飘飞着的梅雨的踪影,更是寻不到她的踪影。我也不知往哪里可以寄去一封缅怀万千的信,只得一遍各处翻着这些诗集,抚摸阿颜留下的痕迹。
我想,我懂了。阿颜读的是诗,心中念的却全是国。于是我寻着她的脚步,也到场了抗日的队伍。“国破家何在?”她悲伤的低叹,时时回荡在我耳边,支撑着我义无反顾地走下去,与侵略者抗争到底。
日军降服敬佩了,江南再次回归了宁静与安详。我也再次回到了江南,寻到了那栋在战火中有幸无恙存留下来的茶室。
淅淅沥沥的雨不绝地下着,又是一个雾蒙蒙的六月。桌上的茶具中盛放着的花茶是本年的新茶。即使过了这么久,我跟在阿颜身边养成的习惯还是没有变。阿颜会品茶,她说,红茶太浓,绿茶太淡,只有花茶是极好的。在这方面,她是个极挑剔的人,偏偏只喝当年刚采下的新茶,因为,那样的茶带着花的香气,是最沁民气脾的。
同样的梅雨,同样的茶室,同样的花茶,可却早已是物是人非。我再没有脱离过江南,总是以为终有一天阿颜会回来寻我,我还要把她珍爱的诗集还给她。可自分别后,再也没有一丝她的音信,她就仿佛那过眼云烟,只存在于童年的记忆里……
阿颜,我想你了。
阿颜,阿颜。
责任编辑:曹竞,毕若旭
泉源:中国青年报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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