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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醉听草原（散文／岳立功） [打印本页]

作者: 沈斌哥 时间: 2022-8-17 09:21
标题: 醉听草原（散文／岳立功）

"美丽的夜色多么沉静，草原上留下了我的琴声，想给远方的姑娘写封信，痛惜没有邮递员来传情......"很多年前，当第一次听到这抒怀而略显凄美的歌，那颗幼年无知的心便被草原姑娘长长的发辫给羁留住了。一个在大山沟沟里滚打的孩子，以致试图用他的笔去写一部关于草原，关于草原的战役与爱情的长篇。失败的了局是可想而知的，但那份迢遥凄美的草原情愫却积淀在这孩子的内心，使他终身受用。
很多年以后，当我在一座又一座都会间迁徙，身心被出色而芜杂的都市生存弄得颇为疲惫的时间，一个不测的机遇把我奉上了那一段难忘的梦幻路程。
我去的草原叫海北草原，位置在浩波浩渺青海湖之北，是藏族聚居地，叫海北州。天下上最高的青藏高原、中国最大的咸水湖、藏传佛教首创人的诞生地--塔尔寺都聚齐在这草原的周遭，你可以想象，这该是一段布满多少秘密多少神圣的路程!确实，几天以来，我都像一个跋涉的朝圣者，欲借高原之风，草原之泉洗礼我浮躁的魂魄。
大概我来的时间，恰是青海一年中最美最好的季候罢，去海北的路是在青藏高原上放开去的，眼目所及处，永世是望不尽的金灿灿油菜花和绿得发蓝的青稞，像是我湘西故乡的阳春三月，却壮丽广阔无数倍。高原的山全然不似想象中的奇兀邪恶，竟然是那般温驯，像摆列蛰伏的驼队，背脊光滑，曲线精美，莳植在山头的油菜青棵像是披挂在它们背脊上的藏家的织锦。
大概，这就是一千年前奉送文成公主进藏时的巨大驼队。这条路旧称"唐藩古路"，唐藩分界地的山头叫日月山，据传文成公主正是在这里噙着泪回望家山的。为了免却父老乡亲对她的挂念，在这里她将本身发髻上的一对金银簪子拔下放在这里，金银簪便化成了日月山。告别家山，为了国家和民族，文成公主在这里被松赞干布迎亲的马队接走了，远嫁他乡。长长的驼队却不愿转头，它们就如许悄悄地蛰卧在那里，等侯着我们的公主传回的佳音。

青海是集高原与草原于一身的绝妙行止。往海北州去，徐徐地那山便越来越矮，越来越远，末了便全然消散了，满目是无垠的草原。险些坐了整整一天的车，向晚时分，我们看到了一座以蓝天和草原作配景的古老石牌坊，朋侪说，海北州到了。那石坊边立着块碑，用藏汉两种笔墨记述着海北州古老的汗青和故事。
海北州的朋侪已早早在那里迎候，迎候的仪式是盛意而古老的。两个藏族姑娘来给我们敬酒献哈达。她俩都是大眼睛，高挑个儿，脸上留着高原日照特有的康健色泽。哈达是白色的，代表藏民最诚挚的友爱和祝福。酒器满是白银的，在草原斜斜的斜阳照射下闪着白金的光。敬酒姑娘闪动着高原天空般湛蓝的眸子说，这是本地藏民对客人的最高礼仪，必须饮完三碗酒。
我虽不胜酒力，但也算是多少见过些世面的人，据以往的履历，我估摸那肯定是米酒，那显然比杯大很多的银碗看似吓人，但饮却无妨。心意与履历共同使然，我绝不夷由地把三碗酒全干了。天然博得了不少掌声也劳绩了腹中一阵热辣。放下碗我忙问这是不是米酒。姑娘很沉寂地说，这是青稞酒，48度的。听到这沉寂的答复，我的脑壳里顿时便"嗡"的一下，大概对于他们高原一族说来，48度与l8度只是一字之差，没什么大的分别，可对于我这个平素一小杯啤酒下肚也脸热心跳的人说来，那真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哟!三碗酒，每碗以三两盘算，也就近一斤的分量了。在我们那座都会，有如许的酒量也算得脚色堪称好汉的了。我想象不到，也不知怎样应对即将到来的未来。
我想，赶紧躲到车子去吧，少运动大概就不致失态。我斜靠在车椅上，众人都很有兴致地在牌坊边交谈留影。太阳斜斜地从牌坊上射过来，草原的薄暮又添了几分柔情几分妩媚。两个敬酒的女孩子站在草地边颌首交谈着，偶尔朝我的车窗望望，笑得很光辉光耀。我不知她们俩是否在说我有些憨有些傻，我只以为她俩的剪影很美很动人。

汽车又开动了。在撒满野花的草原上，氛围里充溢着一种淡淡的暗香。汽车固然有些颠簸，我倒是没什么事，岂非草原的风真是解酒剂?汽车在公路上不时得与大群的牦牛和羊相避相让。跨在马背上的小伙子脚穿锃亮的皮靴，腰中别着威风的藏刀。
朋侪说，眼下正是牧人"转草场"的繁忙季候，沿途便瞥见不少刚刚支起的帐蓬。有个藏族姑娘撩起门帘探出头来唤她的牧羊犬，声音极脆。我立即便想起西部歌王王洛宾那首到处歌颂的歌。
确实，在这里做一只小羊或牧羊狗，大概比很多劳碌的人活得更舒服。远远的，像是在地平线的止境，出现了几座散落的帐蓬。薄暮中，有袅袅的炊烟。那就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下榻处，是海北州特设的帐蓬宾馆。这帐蓬宾馆座落在平展的天然牧场之上，由十几座巨细不一的帐蓬构成。帐蓬上绘制着藏家特有的祥瑞图案。支起帐蓬斜斜的拉绳上系着很多五色的绸带。旁边有三三两两零散的牧人在放牧，不时哼唱几句地方民歌。
我们被请进一座中等巨细的帐蓬。近夜时分，外边已变得有些凉，帐蓬里却温暖如春。地上铺着全毛地毯，长长的矮桌摆满了菜肴，满是草原特有的产物：希奇的黄蘑菇，青海湖的湟鱼，尚有嫩嫩的羊羔子肉......中心是一个暖锅，红红的火苗和腾腾的热气，更使人有宾至如归的感觉。进了帐蓬，我们皆席地而坐，像仙子般飘进来了几个藏族姑娘，给众人倒奶茶，边倒边唱着歌。我赶紧把奶茶喝光了，想用它来解解酒。喝下去时口感不错，酸酸甜甜的，很开胃；只是事后一打嗝儿，就涌上一股羊膻味，有些犯吐。我的朋侪们倒兴致正浓，边品茗边鼓掌为姑娘的歌唱击节。
帐蓬外忽然传来一声极响极浑厚的藏语"扎西得勒"--这大概是我懂得的唯逐一句藏语。我知道那是"您好"的意思。随着这声音，一个魁梧的大夫君已撩帘进了帐蓬。四十来岁，大个头，大脸盘，眉毛浓得像把刷子，一看就是个草原骑士。朋侪却先容说，这是海北州的父母官，大州长。在这方地皮上，如今的各级领导都是本地少数民族中的精英。一同进来的尚有一位女的副州长，管宣传文化口的。她的嗓子真不错。她唱了一首《山不转水转》，味道纯正极了，使我们这些大汉族人深感自愧弗如。一州之长日理万机，待客却热情过细。他还亲手为各人调制酥油粘巴。粘巴实在就是炒香了的青稞面。尖尖的一碗，把酥油鉴戒地往里倒，用手细细捏揉。那口胃真是够独特的，只痛惜我没口福，由于此时酒力已开始发作，我只敢象征性地尝了一点点。州长让众品行尝了他的技术后便站起来逐一敬酒，用的照旧那种银壶银碗。我真敬佩他们的酒量。陪我们来的那几个西宁以及州电视台的朋侪个个都敢打敢拚。就是那位女副州长，口说不能喝，但算起来，在酒量上，恐怕也算得个"斤"国好汉。
饮酒，大概与地理情况、民族性格不无关系。草原给了草原儿女们以博大的胸怀也赋与他们以弘大的酒量。酒是助兴之物，几巡事后，局面愈发热烈了很多，各人都历数家珍，翻出自家保存的笑话段子。此中一位电视台的朋侪还边喝酒边唱了一首青海传统的"花儿"，是关于男恩女爱的，歌词听似直露浅白，细品却韵味无穷，忙得我那几个从大都会来的客人倾耳细听还掏出原来记条记。
帐蓬里欢声迭起，由于喝多了酒，周身更觉躁热。我闻声外边在吹风，风刮得那些红绿彩带"啪啪"直响。在藏族姑娘们的祝酒歌又一反响起的时间，我托故遛到了帐蓬外边。帐蓬外凉快极了。天是宝蓝色的，有一些散落的星。那样的迢遥无垠。
草原这时看去，已酿成一块铺展向天际的偌大黑地毯、安谧而空灵。草原的夜风，凉嗖嗖的，感化着不着名野花独有的香味，使人一下清醒了很多。我在草原上走。如今，在空旷的草原上，除了野草、寒星，好像只有我一个孤独的生命。在偌大的天地之间，我感到本身是多么眇小，也正是因了这种眇小感，你的魂魄好像在一刹时得到了净化和升华。你会以为往时在拥挤的都会的种种烦恼不悦和意气争斗是多么愚笨可笑。
我又记想那别着藏刀的青年和唤牧羊犬的姑娘，他们的日子大概过得并不安逸，终年在马背上游弋流落。但他们的那分自大、从容、淡泊和满意很令人倾慕。难怪这里的人喜好哈达，哈达的白色是一种至真的空灵地步。走得有点累了，我席地坐下。草毡酥软极了，使人顿生睡意。
我索性仰面躺睡在草地上。当头一枕着草地，一种新的感觉便出现了。原先看似死寂的草原竞到处布满着气愤。草丛虽是黑糊糊的，细看却有很多差别种类的草。野花也是各色各样，它们的颜色和香味都不尽类似。草丛里有各式各样的昆虫在蹦跳鸣唱，唱着古怪繁复的曲子，像是多声部合唱，厘革而调和。你把耳朵紧贴在草地上，好像还能听到有草丛在往外钻发出的"扎扎"之声。
草原啊草原，你的面目面目是那样平和，度量是那样宽阔，原来你的胸膛是那样的热烈。有一种希奇的动机在驱策着我。我更牢牢地把耳朵贴紧了地面。我要听一听草原的心脏是怎样的博击跳动。我还一下子像真的听到了来自草原地心的声音。早先不甚清楚是哑音的"嗡嗡"声。那声音似从天籁滚滚掠来，徐徐变强，"咚咚"地响着，有着猛烈光显的节奏，像是钱塘江的潮，不!像平静洋翻江倒海的潮。我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我想，大概这是千百年前，草原上"弯弓射雕"的不息征战的汗青覆信吧!大概，照旧那唐藩古道上文成公主巨大的驼队。我又想，海北州不是我国的第一座原子城么，当年的国防科技功臣们在这里，用镢头和钢钻向地心掘进，用芳华和生命的赌注为国防献身，他们的精神、魂魄和原子能量掺和在一起，正开释着永恒不竭的巨大能量......但当我把耳朵移离地面，发觉那不外是一些虚妄的想象。
原来，远处的帐蓬前已燃起了大堆的篝火，客人酒足饭饱已出来围着篝火唱歌了。借着晃动的火光，我瞥见一些长长的影子在摇曳--那是藏族小伙姑娘在舞蹈。不知是不是那种叫"锅庄"的舞蹈，总之，他们都用力甩着长长的袖子，把皮靴整洁地蹬踏着大地。我适才听到的声音，正是他们那有力的蹬踏在天地之间产生的共鸣。

但，这大概就是最精确的答案，草原的年轻一代，是草原的未来，他们不息向前的步调，正是草原强有力的心脏在搏击。夜更深了，篝火更旺。我照旧远远地看着他们在歌舞，分享着他们的高兴和幸福。我不愿走近，是不想扰乱他们的舞步，也不想打断我绵延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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