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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故事:与其过着守活寡般的日子,不如早些改嫁,免得误了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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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孙兆清
时间:
2023-1-7 02:36
标题:
故事:与其过着守活寡般的日子,不如早些改嫁,免得误了终身
短篇故事分享:错嫁春风/八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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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那一年,芸娘十五岁。
女子十五及笄,她时常会想,自己究竟会嫁给一个怎样的人,却没料到她的夫君竟是如许的一个人。
她的夫君乃是当今圣上的亲侄子高长恭,连名字都是圣上钦赐的,日后更是名震天下的兰陵王。
那一天她在众人艳羡的眼光中,嫁入了这位举世闻名的美男子府中。她等了半天,也没比及新郎官来掀盖头,索性大大方方地自己取下了头巾。
站在她对面的是一个手足无措的少年,似乎被她的活动吓了一跳。她暗想道,果然和传闻中的一样寻常俊美,心中不由得欢乐。
哪知可是等她铺好了床,她的夫君却和衣倒在了床上,又闭目说道:“我克日身子不爽,照旧早些安歇吧。”
她微微一怔,隐隐想起过门前听到的传闻,这位四殿下早已有了心上人,娶自己并非他的本意,如今看来这传言竟然多半是真的,不觉呆住了。两行清泪无声地顺着她的面颊滚落下来。
二、
那一天,她见到了那个名叫“小荷”的女子。
那个女子确实很美,而且美而不俗,美而不妖,眉间还有一颗殷虹欲滴的胭脂记。就连身为女子的她见了,心中也不禁涌起一阵爱慕之意。芸娘忽然有些明确长恭的心情了。
是的,有如许一个优美的女子同心专心一意地等待着他,也难怪他从一开始便抗拒着自己。可是终究自己才是他的老婆啊!
长恭与芸娘的疏远在府里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娘家的人也偷偷地问过她好几次,都被她敷衍了已往。
芸娘并不想令长恭被其他人斥为薄情之人。只是午夜梦回枕边空落之时,她也不由得会想,为何那个与他相拥而眠的人不是自己呢?
那一年她随长恭去并州赴任,半路上却碰到马贼。她被侍卫们从树林中领出来时,看见长恭仅着中衣站在那里,地上却躺满了死状可怕的尸首,顿时惊叫一声朝他跑去,一张小脸已经煞白,却又不敢太过靠近长恭,只是拉着他的衣角,又非常担心地看着他身上那些斑斑点点的血迹。
长恭见到她这副模样,心里倒是一软,便朝她招了招手说道:“别怕。暴徒已经被打跑了。”
她这才走到长恭的身前,脸上已是一副将近哭出来的表情,嘴唇还在不绝地哆嗦着。
长恭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一只自己养过的一只小黄鹂,那种柔软胆怯的眼神令他感觉到熟悉和暖和。不管怎么说,这个女子总归是他名义上的老婆,而自己对她,似乎真的是亏欠了。
想到这里,长恭自动朝她伸出了手,又仔细地扶着她上了马车,然后抬起手拍了拍她的面颊说道:“别怕。有我在呢。”
芸娘点颔首。比及长恭转过身去时,却发现她还攥着自己的衣袖,脸上的表情照旧呆呆的,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长恭叹了一口吻,转身见马匹的数量已经不敷,索性上了马车,伸手搂过她的肩膀,让她把头靠在自己肩膀上,低声道:“睡吧。睡一觉醒来,就什么都忘记了。”
芸娘心中涌起一阵前所未有的甜蜜,轻轻地“嗯”了一声,果真听话地把眼睛闭了起来。
那天她做了一个从未做过的好梦。在梦中长恭躺在她的身边,无比掩护地将她搂在怀中,轻轻地唤着她的名字。
只是好梦终究只是好梦,当她半夜惊醒之后,才发觉身边却仍旧是空荡荡的。
三、
这日长恭正在庭院中赏花,一只小猫却忽然扑倒他的脚边,又牢牢地抓住了他的裤腿。
小猫似乎是洗浴洗到一半逃了出来,路上又不知在哪里滚了一身的泥,抱着花阴的腿挠了几爪之后,长恭的那条裤子就酿成了非常有个性的花裤子。
长恭拎起那只惹祸的小猫,正想将它交给下人,却听见一声惊呼。他转头看去,只见立即芸娘正拿着一块毯子站在不远处,看样子给小猫洗浴的人就是她了。
长恭有些日子没见过芸娘,不禁加意打量了几眼,但见芸娘身上穿着一件雨过天晴色的衫子,下面是一条石榴红色的长裙,腰间束一根松石绿的腰带,头上盘着细致庄严的十字髻,面上敷着淡淡的白粉,表情是匀染得恰到好处的淡红色,满身上下唯一的装饰便是结婚时陪嫁来的一副玳瑁耳环和手上那个青玉镯子,显得清新又端丽。
芸娘刚到并州的时候照旧个不谙世事的千金小姐,由于长恭不绝故意无意地回避着她,百无聊赖之余,便专心于治家,没想到以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偌大一个刺史府的内务,竟然被她管理得井然有序,收支账目一清二楚,连长恭也不禁暗自称奇。
只是芸娘每次看见长恭的时候,照旧会不由自主地告急。她对这位俊美过人又年轻有为的夫君,始终带着一种敬畏之情,也从来都不敢自动在他面前邀宠,仿佛觉得连那样的活动都会轻渎了她对长恭的崇拜之情。
芸娘见多日不见的长恭就微笑着站在她的猫旁边,仍旧是长身玉立,风采过人,还未开口,自家的脸到先红了一半,走上来向长恭福了一福。
长恭随意地“嗯”了一声,见在芸娘在大日头底下傻傻地站着,心中也不禁有些怜爱,便朝她招了招手道:“那边太晒,过来这边纳凉吧。”
芸娘期期艾艾地走到长恭面前,中途还险些被长恭随意扔在地上的酒坛绊了一跤。长恭见芸娘要摔倒,急遽伸手托了她一把。芸娘站稳之后,脸却已经红到了脖子根,声如蚊蚋地说了句“谢谢”。
长恭多喝了点酒,也不似通常里那般拘谨,见芸娘酡颜,便不由得取笑道:“我们结婚都半年多了,你怎么照旧这副含羞的新娘子模样?”
没想到长恭不提这事还好,他刚一提起,芸娘的眼圈便立即红了。长恭这才醒起自己对她的冷遇,慌忙转换话题道:“你来这里也半年了。若是想念家中父母,也不妨回京里去瞧瞧他们。”
芸娘却摇头道:“我不归去。”
长恭奇道:“难道你不想念你的父母家人?”
芸娘摇摇头,又咬着下唇说道:“我爹说了,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我嫁给了殿下,以后就是高家的人。不管殿下要去哪里,我都要跟着。”
长恭听得怔了怔,见芸娘脸上的表情非常坚决,只好摸了摸鼻子说道:“那就不归去了吧。”两个人一时找不到话说,便又沉默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仿佛为了打破这难过地沉寂一样寻常,不绝被芸娘抱在手里的那只小猫忽然“喵”地叫了一声,又挣脱她的怀抱跳进了长恭的怀里。
芸娘慌忙叫道:“瓶子,快回来!”
长恭接住忽然跳到自己腿上的毛球,一脸诧异地反问道:“瓶子?”
芸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它经常打破花瓶,所以我叫它‘瓶子,是希望它看到瓶子的时候可以大概鉴戒些。”
长恭听得可笑,便举起手里的小猫,点了点它湿润的鼻头调侃道:“幸亏你日常打破的不是坛子。”
芸娘听得“噗嗤”一笑,眼见长恭笑意晏晏地看着自己,白皙俊美的脸庞上沾染了些微酒意,看起来竟有种诱人的感觉。芸娘不觉又有些慌了神,便低着头去接长恭手上的小猫。
没想到小猫正被长恭挠下巴挠得舒服,见芸娘过来抢自己,竟狠狠地挠了它一爪。芸娘“哎呀”大呼了一声,见手背上多出来几道鲜明的血痕,气得狠狠地揪住了小猫的脖子,又用力把它拎了过来教训。
长恭见芸娘不苟言笑地跟一只猫较量,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来。芸娘红着脸“嗯”了一声,见长恭没有别的嘱咐,方才抱着小猫去远了。
四、
那一日,芸娘正坐在窗前绣花,忽见贴身丫鬟兰芝磕磕绊绊地跑过来,不由得斥责道:“慌张皇张地成何体统?”
兰芝露出一脸大事不妙的表情,一把抱住了芸娘的腰身说道:“我的好王妃娘娘,可不得了了。圣上赐了一个女子给四殿下为妻,不但封为郡主,还说是要与您平分秋色呢!”
芸娘“当啷”一声将手中的花架子掉在了地上,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样寻常滋味复杂,不禁扶着桌案逐步坐下,眼泪却一滴一滴地滑落下来。
终于到了这一日么?她与长恭成婚数年,却一无所出,看来圣上终于也不忍见长恭的血脉凋零,终于做出了赐婚之举。只是那个女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竟能得圣上如此垂爱?
想到这里,芸娘立刻站起身,想要去一探究竟,呆怔半响后,却又照旧坐了下来。她如许急遽忙忙地赶去探询消息算是什么意思呢?质问她的夫君吗?芸娘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是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而是觉得没有这个须要。
待到那女子过门来拜会,芸娘一见那女子脸容,便如遭雷击。居然是她,果然是她!她只觉得万念俱灰,却还强撑着笑脸,将一双喜鞋送到的手里说道:“恭喜殿下多年心愿终于得偿。”
长恭见她眼睛有些红肿,料想她是偷偷地哭过了,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怜惜和歉疚之情,便伸手接过她亲手做的喜鞋,又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有劳你了。”
她低声道:“只要殿下喜欢就好。”长恭却不敢再看她的表情,弯腰把她做的鞋换上之后,只觉合脚无比,心中的愧疚之意更盛,便急遽地出门而去。
如今想来,那个女子便是长恭心心念念了半生的女子,如今也终于如愿以偿地嫁给了长恭,而自己竟是错嫁了春风,枉付了一片痴情。活着人的眼中看来,自己一定是个可笑之人吧?
想到这里,芸娘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拿起手边的鸳鸯戏水的帕子,不过绣了几针,便觉得没什么意思,便放到了一旁,起身来看外面。
今晨刚刚下过一场大雪。芸娘信步来到庭院中,远远地却看见长恭独自一人坐在廊下,身上还穿着甲胄,似乎刚刚出征归来,手上捧着那个他在战场上经常戴着杀敌的鬼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雪光映照着他英挺清俊的容颜,优美得宛若一幅画一样寻常,看得芸娘不由得痴了。
芸娘正想走已往和长恭聊谈天,却见一个袅娜的身影已经来到长恭身后,体贴地为他披上了一件玄狐的披风。长恭立即转过头,对着那个女子露出一个芸娘从未见过的笑脸。
芸娘只觉得心中一痛,比及回过神时,发觉那两个人已经走远了。她怔怔地站在原地,觉得自己又可怜又可笑,心却早已经痛得没有了知觉。
五、
也有人曾经问她:“他如此负你,你还痴心不改吗?”又劝她,“你嫁给他之后,日子过得并不快活。与其如许守活寡一样寻常,还不如早些找个称心快意的人改嫁,免得被他耽误了终身。”
她却决然答道:“我的夫君乃是当世无双的大英雄。我敬他,爱他,既已有幸嫁给了他,又岂可三心二意,得陇望蜀?倘若郎君果真负我,我还可有削去三千烦恼丝,遁入空门一途,又岂能与别的男子苟合?”
自那以后,长恭虽然与她相敬如宾,却益发疏远,他们之间始终像是一对陌生人。之后又发生了许多的事情。
她就像个无关的旁人一样,坐看着她的夫君与那女子分分合合,历经悲喜沉浮,看着他为了那个女子忧伤,高兴,痛苦,欢乐,却始终没有断了缘分。
芸娘苦笑着想道,大概这就是命吧?就比如自己虽然不绝呆在那个人身边,那个人却视而不见,而自己竟也如许一年又一年地熬过来了。
数年后,世人皆传英勇善战的兰陵王已被昏庸的后主鸩杀,无不扼腕叹息。身为兰陵王妃的芸娘在家人苦劝声中,毅然选择了出家。以后缁衣素袍,青灯古佛,她的一生,便在这般等待春风,又被春风辜负之中无声地逝去了。
又不知多少年后,一个头戴斗笠身姿仍旧挺拔的男子沉默站在芸娘曾经出家的尼姑庵外,无言地看着地上的一座新坟。
多少年华逝去,外面早已改朝换代,物是人非,他也终于回到了阔别多年的故土。而这个女子却始终在这里为他守望,一生未曾改嫁直到生命的终结。
他虽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也不由得扪心自问,我是否害了她的一生?
这时一双素手从背面伸来,将一束清新的雏菊放在了坟头,有人轻声道:“我很敬佩芸娘姐姐。若是我爱的人不爱我,我也无法做到像她这般决绝。”男子一声喟叹,“终究是我亏欠了她太多。”
一阵微风吹来,地上的雏菊微微颤抖,似乎在无言地述说着那个清淡如菊的女子的故事。几片雏菊的花瓣却被微风吹起,盘旋着落在了那个男子的肩头,似有无穷留恋之情。
男子似有所感,将落在肩头的几瓣雏菊珍重地握在手掌心里,轻轻地说道:“芸娘,若有来生,希望你找到一个真心爱你的人,别再错嫁春风了。”
远处却似有女子轻柔的声音遥遥传来:“一见郎君误终身,我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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