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2024年即将走到尾声。新旧交替之时，我们渴望停下脚步，打捞过往的故事和声音，于哗闹中谛听和回望，带着沉淀后的眼睛面朝将来。

时间会给我们答案吗？或许更多的答案藏在每个人的生命历险中，那里有奋斗、遗憾与发展，有挣扎、沉思与希望。

今日头条专注为用户提供优质、深度的内容，特联合汹涌消息共同举办“当我们评论2024时”年度演讲，活动于2024年12月16日晚在东方艺术中心开启。演讲者张雨霏、曾美慧孜、梁永安、毛尖、王怡霖、陈年喜、方励、姚洋，与三百位观众一同举行一场精神的求索，寻找共同的经验和记忆，于不确定的时代，看见差异，也看见连接。

我们将陆续刊发讲者实录，以飨读者。

各位晚上好！非常高兴有这个机会来到这里和大家讨论“焦虑”“内卷”“躺平”这些话题。我看了一下参加的年轻人居多，我估计大家或多或少在已往履历过，大概正在履历着焦虑。

我在北大教书，北大每年大概招收3000名本科生，清华每年招收3700名本科生，但大家知道我们每年有多少人参加高考呢？按理说，他们已经站在了金字塔的最顶尖，他们没有理由焦虑。

我在做国发院院恒久间，也碰到了一个女生来找我，很焦虑。她在高中的时间喜好汗青，学习也非常好，她想来北大学汗青，她父母说，你要考北大可以，肯定得上光华管理学院，是大家第一选择，当然现在光华的招生分数下来了，可是在已往很长一段时间光华招了很多的高考状元。她没办法，只好去报考了光华，当然就进去了。北大有一个很好的政策，就是一年级竣事的时间可以再选专业，她就想，我不能放弃自己心田的寻求，以是她转到了汗青系。

到了汗青系一年之后，她又内疚，觉得对不起父母，她又想转。就不能转回光华了，她转到了我们国发院，转到国发院之后，她就发现自己心田深处还是喜好汗青。因为这里都是转学过来的学生，以是她的数理功底恐怕不如其他学生，而且其他学生比她低一级，她又焦虑。

她来问我，姚老师，我是不是还要转回到汗青系去。以是纵然如许一位非常非常优秀的女生，她也是非常非常焦虑。当然我们每个人都会有差别的焦虑，其实我自己也会，大概大家觉得你站在这里很光鲜，其实我也面对很多挑战，也会焦虑，焦虑是全社会的事变。

我们在这里就要问，为什么大家会焦虑？当然缘故原由很多。

第一个缘故原由，我们总是说要放下今天的苟且去寻求诗与远方。但事实上我们每个人都活在当下，都活在苟且里面。哪怕是你追到了诗，追到了远方，就像大家女生追到了心目中的白马王子，男生追到了心爱的姑娘，一旦你们结婚走到一起，你会发现你面对的全是一样平常。以是我们每个人都生存在短期而不是在恒久。

恒久来说，一个国家的经济增长速度，在你收入到达肯定水平的时间，它肯定是要下来。这在经济学里面叫做“收敛理论”，也就是说你的收入水平越高，那么你的增长速度也会朝着那些高收入国家的增长速度去收敛。还有一个理论叫做“均值回归”，一个高增长的国家最终它的增长速度肯定会收敛到世界的平均增长速度。这是一个规律性的东西，汗青的规律无法更改。

短期因素就是中国处在一个大的调解时期，我们所担当的这种汗青观，每每是线性的汗青观。但事实上汗青是循环的，最多也只不外是螺旋式的上升而已。我们改革开放从1978年算起到2018年，40年的时间，是一个什么样的时期呢？我们的经济增长速度上去了，每个人都可以把自己的本领完全给迸发出来。但是我们也看到了很多的问题，好比说我们的房地产规模太大，好比说我们的教诲过度的产业化、市场化。

这些都是不可连续的，那怎么办？从2018年开始，我们就开始一场深入的调解，这些调解对于我们经济恒久发展来说是必要的。

但我今天要重点跟大家讲的，跟大家每个人都相关的是，我们中国有一种“绩优主义”的传统，简朴说就是假如你比别人更聪明，你比别人更积极，那么你应该得到更多的回报，中国人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我们要寻求现世的美好的生存，以是我们发明白一套非常风雅的办法，“贤达主义”大概说“绩优主义”是此中之一。

我们在很早从前，甚至2500年从前就已经发展出来了这套办法，特殊是法家，实验法家的第一个国家就是秦国，“军功学”，奖励军功，奖励耕种，这就是贤达主义实行的开始。当然到了西汉之后，儒家一统天下，我们就把它制度化了，就开始选贤任能。到了隋朝建立了科举制度，唐宋不断完善，我们才有了这种“学而优则仕”的想法大概举措。其实“学而优则仕”是很好的东西，在古代社会，你学好了干什么？“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让我们的普通老百姓也可以或许登上君子堂。

以是这些都是好的事变，但是任何东西你发挥到极致之后它都会走向反面，今天我们就看到了一个情况，我再积极，我不大概像从前增长的那么快了，我爬社会蹊径的速度不如从前快了，那大家开始要焦虑了，以是有焦虑就有内卷这个词，文绉绉的词叫involution，更普通地说叫rat race（老鼠赛跑）。得经济学奖的经济学家阿克洛夫，写过一篇很worth（有价值的）的文章，他说一群老鼠在跑步机上赛跑，你人为地分成十组，每一组按照平均的跑步速度来奖励它，你想想在次高那一组的，那些处于上游的老鼠，它觉得待在本组它吃亏了。因为按照平均速度给，它就想冒死地跑到上一组去，去占上一组的便宜。所有的老鼠都会这么想，所有的老鼠都加紧跑，内卷，就叫rat race，我们现在就出现了rat race，在教诲范畴是活生生的例子。

2024年9月6日，北京大学万余名本硕博新生迎来了开学仪式。视觉中国 资料图

大家都是中小学出来的，像北大的学生都是很聪明的，我这里不是说智商是唯一决定，但是对不起，考大学根本上考你的智商。我们现在说要拔尖，要作育优秀人才，怎么作育？其实你不大概去作育，天才应该去发现，天才是不必要作育的。

说完这些之后，那我们应该做什么？我觉得可以通过制度性的改革，来低落我们整个社会的焦虑，那么教诲范畴是最好的例子，假如大家关注我在网上的一些言论，知道我在已往这几年里面不停在推，要取消中考分流。为什么呢？

首先，我们的人才需求，职高是完全不能满足的。假如说我们还有劳动力麋集型的产业，你有个初中教诲就完全可以了，流水线上你不必要高中结业生。但是真正的那些工厂，你哪怕做一线的工人，你假如没有大学教诲，没有大专教诲，根本不能qualify，做不了。我去看过很多工厂，当然绝大多数工厂是没人的，黑灯工厂。有些你一看，他们都在操纵计算机。以是这就是所谓的由中等职业学校来作育工人的时代已经竣事了。

那么另一个方面，我们的大学已经进入了遍及时代了，我们的大学初入学率是60%，假如你把每年大学招人的人数除以18岁人口的人数，这个比例到达多少了呢？已经75%了。大学都遍及了，为什么高中还要卡这么一道？应该在这教诲制度方面多做一些文章。

下面一个问题，就是企业能做什么。我不停在呼吁大厂要担负起责任来，因为大厂是有指标性意义的，我们现在社会上流行的35岁征象，年龄的歧视，性别的歧视。在座的有很多女生，在学校里面你们都被男生花一样捧着，但是到了职场上，对不起，女生就受歧视。以是为什么现在很多多少女孩不结婚，大概结了婚不生孩子呢？职场的压力是一个非常大的问题，那我们的大厂能不能带个头？我老说这个，就有大厂给我打电话，说姚教授你不能这么说，我们这个大厂担负国家的重任，我们还得竞争，我们要节约本钱，什么什么的。其实它想节约本钱，这是很短视的做法。一个人到了35岁，甚至年龄再增长，哪怕是在科学范畴，在工程范畴，年龄是有优势的。

有部电影大家不知道看过没有，叫做《练习生》。这个练习生不是指的年轻人去练习，是纽约给这些老人搞了一个项目，说你退休了你去做intern。我们翻译的问题，intern（其实）就是打工不给工资。这个男主老头就给人打工，谁人女主自己开了个公司，很洋气的互联网公司。女主一开始找个老头来干什么？效果最后就是这个老头救了她的家庭，救了她的企业，因为这个老头有经验。我就不信任人过了35，甚至过了45，没用了。很多时间所谓的知识、所谓的技能就是一句话。我听到过很多如许的故事，从国外请来一个专家，谁人专家一句话点拨我们，我们行了，我们赶紧去干出来了，这都是财富。大厂所谓的现在要竞争，要科技进步，其实都是它的托词，真实的缘故原由就是太短视。

以是大厂应该带头，担负起企业的社会责任。我15年前就研究企业社会责任，发现我们的企业搞社会责任还停顿在捐捐钱这些事变上面，企业要真正地担负起社会责任，肯定要把社会责任变成企业自己战略的一部分，在对待员工方面，其实完全可以很好地联合起来。

那最后，我们个人怎么去应对？在座的我估计今天来其实更想听到这方面的发起，我在这里也有点倚老卖老。

我想第一个是要给自己的生存报告好一个故事。大家大概都读过赫拉利的简史系列《人类简史》《现代简史》《将来简史》，其实这些简史的中心意思是什么呢？就是人类社会，人类文明，所谓文明就是讲故事的过程，一个民族要给自己讲故事，否则这个民族它存在就没有意义了。怎么讲？用汗青来讲。我们个人要想让自己的生存活得有意义，也要学会讲故事，讲故事的起点就是摆正自己和社会的关系。那在我们现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每个人面对汗青，面对局面都是九牛一毛。我们还是要着眼于我们自己，学会和世界和解。那么我们也要有一个平和的心态，经济增长速度下来了，但是你们的起点比我们那时间高，你生下来你的生存水准就比我们高多了，学会和汗青和解。

第二个方面，发现自己的独特性，这点其实不用说，我们每个人来到这个世上，都有独特的本领，这个世界肯定会给我们一个独特的位置。

还有一个方面要学会认识到，乐成不是单维的，乐成的标准大概是多元的，乐成不仅仅是你的财富有多少，你的职位有多高。我觉得到了今天，一个人生存一辈子是否乐成，唯一的标准就是他这一辈子是不是幸福地度过了，其他都是身外之物。你最后都会缩小到谁人小品里面的盒子里头，寻求那些没意义。

最后我想总结一下，我们每个人都是独特的，世界这么大，肯定可以或许找到自己的位置。

谢谢大家！

（实录内容经修订后有删节）

文/姚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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