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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图丨李禾

将小树带上车，意味着六六决定彻底脱离北京了。

小树是她捡来的狸花猫，四岁了——六六本身的游戏ID叫大树，便给小猫取名小树。带猫不方便上火车，六六就花1100块钱租了辆厢式货车。于是这个夏天，小树被装进一个浅灰色猫包，忽闪着眼睛，不吵不闹，安静地陪主人赶往下一个城市。

六六的目的地是阜新，一座资源枯竭型城市，在它地点的辽宁省GDP排名倒数第一。

但在年轻人活跃的外交媒体上，阜新是他们的遁世之选。这里充斥着全款买房的传说——有人花2.8万拿下了人生中第一套房子，有人感叹终于找到了躺平养老的好地方，并在刚装修完的房子里拍着落日，说进门的一刻被完全治愈了。和“低价房鼻祖”鹤岗相比，阜新的地理位置更为优越——距北京600多公里，有高铁，两个多小时就能到。气候上，也不似鹤岗那样有着漫长而寒冷的冬季。

六六就是在这些帖子的“感召”下前去阜新的。今年2月，她花3.5万块钱在当地买了一套50多平米的老房子，每平米700元。她说这个价格算是捡漏，但如果运气更好些，还能寻到300多元一平米的房子。

我是今年6月在阜新见到六六的。这个20多岁的女孩其时正在为装修忙得焦头烂额，她用了一半时间给我陈诉为什么选择阜新，剩下的一半时间则用来吐槽在阜新碰到的糟心事。那天吃过饭，她带我绕了大半个阜新城才找抵家，好频频还差点走错路——显然，她对这座城市还不敷认识。

像六六这样不认识阜新的新移民太多了。他们组成了一个个500人的微信群，东一句西一句地聊着天，偶尔也会构造线下聚会会议，用本身的方式寻找归属感。移居阜新12年的百万哥告诉我，这些年来阜新的新移民陆陆续续几万人。

这其中，几乎每个人都有着不能容易言说的往事。在阜新，除了拥有一套房子，他们还希望开始一段新的生存。“我们不是来阜新躺平，也不是在摆烂，我们只是以一种新的方式在隐居。”百万哥在朋侪圈写道。

一个女孩的生存底气

对于房子，六六是有执念的。

她的故乡在中部一座山净水秀的小城。故乡有个习俗，如果一个家庭里既有儿子，也有女儿的话，过年那几天，女孩是不能回家的，“老人们说，如果回家，会影响家里男人的财运。”六六就亲眼见过，姑姑过年时不被允许回家。

六六是独生女，不存在这个问题，但她很早就知道，父母的两套房子大概和她没什么关系。在一些只有女儿的家庭中，如果父母有一方过世，得找个家属里的男性支属晚辈送孝。送孝的条件，往往是将房产赠与送孝人。

“我的父母大概不会这么做，但我要想靠本身努力，拥有属于本身的房子。”六六说。

低房价，吸引着不少人去阜新买房

从一所”211”大学毕业后，她先去了广州工作，住在公司提供的宿舍里，几个人一间，生存用品混杂在一起，谈不上任何隐私。她搬出去找人合租，每月租金1400元，百余平米的房子里男女混住。打电话时，需要把声调压到很低；某次回到出租屋，她还被合租的男人骚扰。

但买房对她来说遥不可及——彼时广州的房价每平米两万左右，六六月薪约4000元。

两年后，六六脱离广州，到北京工作。这里的房租更贵了，合租价格从最初的1800元，直线涨到2200元。房东的一些做法也让她感到不适。新冠疫情封控期间，她向房东提出，说想到场业主群，以便及时看到小区的各种关照。房东拒绝了，说只有业主才能进。

又过了段时间，房东告诉六六，说儿子要完婚，随时会把房子卖掉。之后隔一段时间，房东都要关照她一遍。六六天天活在提心吊胆中，而直到她搬走，那套房子也没卖成。

“成为业主，而非租客”的念头在六六脑筋里愈演愈烈，但岂止广州和北京的房价让她瞠乎其后，就连故乡地点的县城，房子都涨到七八千元一平米了，她完全没有能力买。

更何况，六六是铁了心不回故乡的。平常在电话里，父母跟她聊不到两句，就要问什么时候完婚，父亲甚至说，两人认识一个月就能完婚。早几年，六六谈过一段异地恋，分手后就不停单身。她找各种借口回避这个话题，不断念的父母则不停通过亲戚、朋侪给她介绍相亲对象。

为了不驳父母面子，六六一样寻常会加对方微信。聊过频频后就再没下文。

男人们的目的直接而明确，完婚生子。至于六六在乎的精力生存，他们听不懂，也没打算听懂。父母的认知和那些男人差不多，他们反复告诉六六，和谁生，都得生，早生比晚生好。况且双方只要有了孩子，有关感情、精力生存的问题，都能去妥协。老一点的尊长更是教诲六六，尽量“找一条街上的男人，知根知底，平常走动也方便”。

每次聊到婚育问题，双方都会不欢而散。六六至今记得和父亲的一段对话。

“我问我爸，以后我老公出轨怎么办？他说改了就行了。”

“嫖娼怎么办？”

“结了婚后就不会嫖了。”

“万一他家暴怎么办？”

“我和你妈，也都是打打闹闹一辈子这样过来的。”

“万一出现这些严重的问题，我能离婚吗？”

“不可！”

这段对话，让六六对相亲和婚姻充满不安。她非常清楚，大概有一天终究逃不过，必须嫁给一个相亲认识的男人。那么她给本身留的后路，就是买套房。

“房子对我来讲，在肯定水平上是自由。它至少不让你去受限。举个例子，你没成家时，不消受限于父母，成家以后不消受限于丈夫，永远都有一个退路。我之前看到过一种说法，女性在这个世上，没有一个定数，她先是在父母那里做了一段时间客人，又去丈夫那边呆一阵子，老了飞到孩子家内里，末了找一个地方长眠。”六六笃定地告诉我，如果拥有了一套房子，碰到离婚这种事，她就不消灰溜溜地去父母家，听着那些关于复婚的唠叨；更不消耗尽精力和男人争房产，而是可以潇洒脱离，过本身的生存。

大街上的低价房信息

她考虑过鹤岗，但被那里漫长的冬季吓到了。在网上搜索低价房时，六六注意到了阜新。不少人在那里做自媒体，他们说这是一个“值得躺平”的地方。

到阜新前，六六对这个城市完全没概念。她甚至对整个辽宁省都没概念，仅有的了解大概只有铁岭、赵本山和二人转。2023年10月的一个周末，她买了从北京到阜新的高铁票。

对于阜新，她没有太高预期，观察一圈下来发现，完全超乎本身的想象，“规模、基础设施、繁华水平都还可以，并且有高铁站、三甲医院和大学，富足生存了。”那之后，她又来了频频，并下刻意买房。

对比了中介保举的几套房源后，她选择了一个住着很多退休老干部的家属院。在她看来，这至少意味着，居民素质还不错。小区距阜新南站一墙之隔，房龄20多年，附近有个早市，步行两三分钟就能到。不远处另有个派出所，这让六六觉得安全。

六六看中的房子在二层，50平米的两室一厅，团体要价3.5万。房主是一对退休干部，很好语言，几乎没怎么会商，双方就决定成交。中介告诉六六，二楼这个价格在阜新二手房市场不多见，算是捡漏。六六赶紧把房款转已往。

六六买的房子

办房本需要户口本，六六不想让父母知道，就拿着身份证，在故乡以户口本丢失的名义，重新补办了。然后拿着补办的户口本，回到阜新办手续、过户，约莫10天左右拿到了房本。

大赤色本子对她来说，是底气，更是对将来不确定的生存的保障。

荣耀与衰落

对于阜新，我早先以为它会冷清，会残存着东北老工业基地的衰落和窘迫。网上公开资料体现，阜新位于中国东北地区南部、辽宁西北部的内蒙古高原和辽河平原的中心过渡带，城市和农村生齿加起来不足200万。而作为媒体人，我影象中的阜新往往与“矿难”“瓦斯爆炸”牵扯在一起——好比2005年2月14日，辽宁省阜新矿业（集团）有限责任公司孙家湾煤矿海州立井发生一起特别庞大的瓦斯爆炸变乱，造成214人死亡。

真正走进后，这座城市打破了我的一些刻板印象，没有灰头土脸的天空，市区看不到什么破败的厂房。天刚蒙蒙亮，拖小车提篮子的老人就占领了早市，采购食材。到了晚上，年轻人陆续下班后，几个著名的夜市挤满乌泱泱的人群，和其他网红城市的美食街并无二致。

阜新最具代表性的地标是海州露天矿国家矿山公园。这里之前是知名的海州露天煤矿，2005年关闭后，被列为首批国家矿山公园。南北长约2公里、东西近4公里。深度350米左右的矿坑里，写满阜新当年的光辉。

阜新海州露天煤矿，成了一代人的影象

1953年7月1日，这个亚洲最大，世界第二大，我国第一座机器化、电气化、现代化的大型煤矿正式投产。1954年中国邮政发行的怀念邮票、1960年第三套人民币五元背面图案，都选用了海州露天矿电镐采煤作业的场景。

一个老矿工告诉我，“其时的阜新就像一个大工厂，除了海州矿，另有好几个矿，从事煤炭行业的人，加上家属在内，能有35万人左右，占了当年阜新生齿一半。”阜新共青团官方信息体现，那些年里，阜新累计为国家生产原煤7亿多吨。如果将这些煤装进火车车皮，可沿赤道围绕地球3.5圈。

可矿总是会挖完的。在老矿工的影象中，上世纪90年代前后，阜新煤矿的光辉突然黯淡下来，随着煤炭资源徐徐枯竭和开采成本上升，煤炭主导的单一产业开始阑珊，阜新陷入了“矿竭城衰”的困境。东梁矿、平安矿、新邱露天煤矿、海州露天矿接连关闭，2001年，阜新被国务院正式认定为天下第一个资源枯竭型城市。

阜新，一座因煤而兴、因煤而衰的城市

煤矿开采期间，矿工们恒久居住在开国初期的土石房、砖木房，甚至日伪时期的劳工房、浅显房里。彼时的阜新，一度出现出“百里矿山、百里棚户”的魔幻景观。

2005年开始，阜新把棚户区改造作为“一号民生工程”来抓。棚户区改造后，很多家庭可以分到几套回迁房，当地居民说，回迁房面积广泛不大，每套五六十平米左右。

阜新如今的低价房，多是这种回迁房以及已往建的老房子。

作为阜新本地人，“95后”小吴家里有三套回迁房，每套60多平米。他的父母当年在矿山工作，一家老小就住在棚户区。在小吴有限的童年影象里，约莫1996年，很多矿开始关闭，父母下了岗，生存一度窘迫。《新华逐日电讯》报道称，“到2000年，阜新12.9万煤炭工人下岗，19.8万城市居民处于最低生存保障线以下，占城市总生齿的四分之一。”

长大后小吴得知，父母其时买断了近20年的工龄，每年赔偿几百块，夫妻两人统共补了1万多元。为了另谋出路，他们在阜新开了小餐饮店。初中毕业到外地辗转几年后，小吴回到阜新，在自家餐馆帮忙，跟着父亲学厨。

搬进回迁房那年，小吴22岁。很快，他完婚生子，生存单调乏味。伴随着东北老工业基地阑珊的现实，这座城市里的年轻人挤破了头想要出去，有本领的去了沈阳、哈尔滨；更有本领的流入关内，去了北京、上海。

小吴在阜新的朋侪越来越少，“城市小，生存单调，收入又低，谁愿意留下来呢？”

很多低价房已经恒久无人居住

逢年过节，儿时的朋侪会返来几天。他们肉眼可见混得不错，有人搞金融，有人参与投资。小吴说，朋侪们每次返来都是穿金戴银披着貂儿，开着各种名车，见面就发中华烟。谁人只存在于高谈阔论中的十丈软红和小吴没有关系，他知道本身早就跟不上朋侪们了。

但由于母切身体不好，本身又是独子，小吴不想出去也出不去。新冠疫情期间，饭馆关了门，疫情事后，他转而做起了夜市。

阜新的夜市总是热闹。天一擦黑儿，东风路、红玛瑙、友好桥夜市等数十个夜市就繁忙起来，二维码进账的声音不停。有着实的羊肉串老板直接打出广告语，“不是纯羊肉我死”。“我死”俩字字号最大，苍劲有力，自大满满。整整一个晚上，小吴都在热情地招揽客人，“年老，吃点啥”“玉人，整点不”。有人被他的热情吸引，更多的人头也不抬地走开了。就这样，每个月下来，小吴能挣大几千。在这个城市，富足他生存了。

客岁，他以11万的价格卖掉了家里一套回迁房，买家是个来自福建的单身女孩，30多岁，说是想到阜新来躺平。“不知道阜新有什么好。不过也行，这里的年轻人能多一些。”小吴非常清楚，阜新留不住本地年轻人了，如今街上的年轻面孔，很多是新移民。

挤入低价房的新移民

在阜新采访期间，绝大部分时间，我和新移民们一起散步一起垂纶，一起溜达到阜新南站附近吃13元的自助餐。阜新物价不高，低价自助餐厅仅南站附近就有七八家，荤菜素菜加在一起有40多道。

老板说，光靠这些菜品肯定是赔钱的，赢利主要靠另外单点的酒水和饮料。不少本地年老一瓶接一瓶喝着啤酒大声喊叫着，“嘎哈呢！这是嘎哈呢（干啥呢，这是干啥呢）！”

新移民们则很少点酒水，他们往往闷头用饭，再闷头脱离。

这个小区内，住着不少阜新新移民

百万哥是新移民的“前辈”。这个40多岁的锦州人，2012年就来了阜新，还给本身起了网名叫“百万志士闯阜新”。

到阜新前，百万哥过着颠沛流浪的生存——混迹于北京、上海、广州等多个城市，在证券公司搞过业务，也在期货公司干过，还当过二房东，可不停没混出什么名堂，也没挣下大钱。他觉得本身最高光的时刻是在北京当群演，并翻出照片给我看。那时候他还瘦削也硬朗，鼻梁挺秀，穿着外国特警的制服。

最低谷的那段日子是在沈阳。其时他身上没什么钱，只得用自行车托着行李，去沈阳市大东区八王寺附近租房，房租每月100元。没有暖气，土炕很小，得斜着身子睡觉。到沈阳的第一年春节，屋里太冷，百万哥买了两包饺子，放在家里直接结了冰。最终，那两包饺子被老鼠和他本身分食了。

到阜新的上一站是在四平。他在那里开了家小旅馆，交了个女朋侪，最终分手。关于这次分手，百万哥不愿意多提半个字，“她是吉林人，到末了，我连吉林两个字都不能听，也不能提了。”总之，他必须脱离四平——那是他的伤心地。

他先是想离得尽大概远。于是考虑了广西一座疆域小城，后来听说隔壁缅甸经常打仗，炮弹容易落到中国境内，就放弃了。后来从外交平台得知，阜新房价也低，离故乡锦州也不远。于是最终还是回到了东北，以每平米1000元的价格，买了套50多平米的房子。

“自制的都是顶楼，三层以下的房子，起步就得10万左右。”中介小王告诉我，阜新有的二手房虽然自制，但几百块一平方米的房子并不是主流，两千元左右算正常。在阜新低价房圈子里，单亲妈妈小王很有名。她是内蒙古人，得抑郁症后，一心只想找个压力没那么大的城市生存，最终选择了阜新。换过两次低价二手房后，小王贷款买了一套全新的商品房。同时在短视频平台上做起了中介，专门卖低价房。

“阜新的低价房根本都是回迁房。”另一位中介解释说，有些房子算被骗年装修的钱，甚至是赔钱出售，但房主还是要卖，毕竟留着也没什么用，“有一个南方人，2023年一次性在阜新买了9套房，拉来团队搞游戏代练。结果创业没乐成，只得将房子卖掉。”

换过两次低价二手房后，小王买了一套全新商品房

刚到阜新的头几年，百万哥每年春节都要回锦州。父母陆续离世后，家不存在了。

阜新给他的归属感，徐徐代替了锦州。2019年初，百万哥突然发现，搬到阜新的外地人越来越多了，甚至有人从鹤岗搬过来。而百万哥由于来得早，天然负担了“前辈”的功能，他建了新移民的群，也被拉进了很多群，徐徐成了他们之间的纽带。

大多数新移民不愿意讲那些旧日的故事，在他们看来，到阜新，就是要成为新造的人，何必再去提及过往呢？一个“95后”的女生在拒绝了我的采访后说，她原本就是想找一个不被打搅的地方，“除了我的猫，我连家人也不信任了，更何况是媒体。”

百万哥告诉我，新移民中，女生比男生多，买房的比租房的多，不婚不孕的比想完婚要孩子的多；几乎每个人都养着宠物，以猫咪居多。百万哥在阜新建了个不婚不育的小圈子，“我们虽然是小众群体，但我们放下了人凡间的恩爱情仇，一点烦恼都没有了，有的就是对生存的热爱。”

他很欣赏一个叫李猩猩的女孩。她平常做自媒体，客岁12月，她把做自媒体收入的8800元，全部捐给了阜新一家福利院，本身平日吃着泡面。为了表达敬意，百万哥在朋侪圈写道，“向燕郊移民阜新的李猩猩学习，抛弃低级意见意义，做到大爱无疆。

另有一个女孩，原本就有生理问题。之以是想去阜新，是为了买套房子，开始新的人生。但她低估了这里的房价，得知光荣卡里仅有的7000元钱不敷买房子后，她受到刺激，进了精力病院。

“从前有这个（精力）病，没买成受刺激又犯病了。”百万哥有些唏嘘。

百万哥在阜新的日子繁忙而平庸——除了在二手平台卖东西，他还帮忙管理着30套出租屋，每个月能有5000元左右的收入。1000元的固定付出中，除去200多的油钱，剩下的用来吃吃喝喝。

前段时间，由于有亲戚去世，百万哥回了趟锦州，也见到了几个儿时的朋侪。家乡对他来说愈发生疏，“没几个认识的老人，孩子们也都长大成人了。”

返回阜新途中，他意识到，本身这辈子是离不开阜新了。

不精美的一面

六六没有百万哥那么坚定，她一度怀疑本身是不是该留在阜新，见到我的那天，她甚至还没下定末了的刻意。六六说，她刚拿到房本，问题就来了——她买的这套老房子，之前的装修很简朴，好比马桶是裸露在外面的，连门、墙这种遮挡物都没有。一切得重新装修。

六六在外交平台上找了操持师，把本身的想法告诉对方。对于本身的家，六六有很多设想——她希望家里是智能的，便要求操持师要留出智能开关和智能家居位置；她还给小树留足了空间，操持了飘窗。

有了操持图，六六在阜新找了装修工，先付了一半首付。

按照条约约定，整个工期33天，也就是说到5月20日竣事，可直到6月20日也没交工。装修工给出的理由是，本身的成本覆盖不了总费用。言外之意就是，本身是赔钱干。可六六认为，条约签订前，装修工应对成本举行预判，否则就别签。双方拉锯很久也没有结果。

六六认为装修工涉嫌诈骗，并报了警——她上一次报警，还是由于遭遇职场性骚扰。警员来了，说这不是诈骗，只是纠纷，并督促装修工赶紧竣工。六六最终得知，装修款现实已经被挪用。

装修成了六六在阜新上的第一课。除此之外，她发现了这座城市不那么精美的一面，“我经常在主路上碰到男的当众小便；在饭店用饭，菜品不奇怪，我去投诉反而会被商家骂；有些小贩卖东西缺斤短两还不认可；很多路坑坑洼洼常年失修，我还因此摔过跤；路上总有人开着四轮老头乐电车横冲直撞……”

不过，六六团体是喜好阜新的，对将来生存也非常积极。六六之前从事过自媒体，她以后在阜新还是想做些线上工作，并瞄准了老年人养生赛道。但不是所有人都做好了规划，好比一年前搬到阜新的大宝。他不知道在这个城市该做些什么，满大街兜兜转转了一年。

阜新的低价房，多是回迁房或老房子

大宝40来岁，地道的北京人，操着一口正宗北京话，可他没有感受到任何优越感，“我出生在北京郊区，农村人，与河北一河之隔。在北京买不起房子，想买辆车吧，从2012年到如今还没摇到号。”他原本是北京一个政府单元的三方调派员工，每月工资只有几千元，从家到单元通勤时间要三小时左右。买不起房，大宝就和父母住在一个院子里。他谈过一个北京女朋侪，后来由于女方家里拆迁就分手了。

就这样，大宝逐步活成了“北京废柴”。

他早就想逃离北京了，疫情管控一竣事，就直奔阜新看房子。他对这个城市的第一印象是小，“想去哪，骑个电车，没一会儿就到了，哪像北京，任意办个事至少都得半天。”后来，他花4万多元，买了套70平米的老房子。这个房子的总价，在北京甚至连一平米都买不到。大宝很开心，他总算在40多岁，有了本身的房子。

“都知道北京卷，可谁都不想脱离，我就是跳出围城的谁人人。”吃了一年多老本，大宝最近终于找到一家中介，当起了学徒。虽然暂时没有薪水，但至少可以期待一下早日出师。

阜新工作时机简直有限。在百万哥的观察中，新移民不少是用一根网线就能挣钱的数字游民，也有卖锅盔卖袜子卖鱼的小贩，另有人在当地找到了超市收银员或网吧网管的工作，每月收入三四千元，已经算是不错。“如果肯出力气，做日结工也能养活本身，但如今的年轻人吃不了谁人苦。”他注意到，另有一些人搞股票、基金等投资，“想躺平，躺久了又觉得需要再挣点儿钱。”

脱离的，和留下来的

“躺平是有资源的，穷人不得当躺平。”同样受制于工作难找，作为新移民的“一条鱼”今年3月脱离了阜新。

一条鱼是个“95后”，天津人。他当年到阜新的目的很明确——疗伤。

上高中时，一条鱼就确诊了抑郁症。委曲读完大学后，他到深圳当起了步调员。紧绷的职场环境加重了他的抑郁症——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永远睡不着；走在路上，有时会出现幻听；他把抗抑郁的药物舍曲林加量吃，还是没有效。

给朋侪打电话，对方就一句话，“兄弟，想开点，出来喝酒。”可他想不开，酒精也没有结果，一条鱼知道本身病了，像是一条濒死的鱼。他尝试打过生理危机咨询热线，电话不停占线。

他决定脱离深圳。2022年3月，一条鱼花5万元，在阜新买了套50平米的房子，又花3万多搞了装修。搬到阜新的一年里，他换掉了手机号，注册了新的微信号，新号码只有父母知道。他天天的生存很固定，早上6点起床跑步一小时，白天在家看书、看剧、写小说，无聊时逛街和垂纶；晚上6点，围着阜新城骑车两小时。

他在这座城市没有任何外交，只想一个人待着。

健康作息和规律生存简直起到了作用，一条鱼觉得本身状态好了起来。但新的焦虑又来了——他需要工作。“身上没啥钱了，不能总吃老本。”一条鱼学的是计算机，在阜新除了网管，找不到其他对口工作。跑外卖或当中介，他又不想干。

那段时间，他带着简历到当地几家小公司面试。某天他突然想明确了，如果想上班，为什么要在阜新上？犹豫了一段时间，一条鱼把阜新的房子出租出去，回到深圳，继续过起互联网公司的码农生存。他不知道能坚持多久，“如果抑郁症又严重了，大不了再回阜新躺着”。

每平米几百块的房子

六六暂时不打算脱离阜新了。装修变乱已往后，她的生存重新步入正轨。

她终止了上一份条约，重新找了装修工，原操持8月中旬可以竣工。但拖了20多天，对方还没开始铺瓷砖。再一追问，说是同时接了其他人家的活，先去给别人干了。六六又探询了三四家，最终定下新的瓷砖工匠。

暂住的出租屋里，除了小树，六六还捡了一只布偶，没有名字，她管它叫“喂”。“喂”刚捡来时身上有病，六六买来雾化机，又给它剃光了毛。她打算等“喂”痊愈后，给它找个好人家送出去。

端午节的时候，六六回了趟故乡，父母依然催婚，她短暂待了几天便回到北京摒挡东西，搬往阜新。对比一段看不到尽头的婚姻和不确定的将来，在阜新碰到的不精美不算什么，房子对她来说，也依然是谁人底气地点。她给本身单独操持了一个5平米的工作室，操持着找些线上工作来做。

买房子的事她至今没告诉父母，父母甚至以为她还在北京工作，“以后再说吧，如今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六六说，她把这事告诉了两个关系最好的闺蜜，其中一个单身，一个刚完婚。单身女生住着出租屋，结了婚的则搬进老公买的房子里。在她们看来，六六在阜新买房是个再明智不过的决定——她做了本身想做的事，为本身活着。

“你跟在北京的时候不一样，笑容多了很多。”一个闺蜜在微信里说。

“是吗？”六六反问，后面跟了一长串的“哈”。

（摘编自微信公众号冷杉RECOR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