梯子，作为一种古老的工具，在远古期间就已经出现了。中国木匠的祖师爷鲁班就是制造梯子的高手，这在先秦典籍《墨子》中是有纪录的：《公输》篇纪录公输班为楚国造云梯，以便攻城；《备梯》篇则重要讲如何防守用云梯攻城。这种古老的工具今天仍旧广泛利用在一样寻常生活中，乃至大部分家庭中都常备。

不过，话说回来，梯子无非两大根本功能：一是上，二是下。

人生也有梯子，功能亦是上、下。用梯子的第一步是搬，搬梯子有两种搬法，一是自己搬，二是他人搬。

说起搬梯子，似乎很简朴，但何时必要搬梯子，给谁搬梯子，搬来梯子是上还是下，这其中的人生学问可就大了。

汉五年（前202），楚王韩信、韩王信、淮南王英布、梁王彭越、赵王张敖、衡山王吴芮、燕王臧荼等七位异姓诸侯王联名上疏，请刘邦担当“天子”尊号。

这里潜藏着两个题目：一是以楚王韩信为首的七位异姓诸侯王为什么要刘邦上尊号？二是七位异姓诸侯王为什么要刘邦上“天子”尊号？

第一个题目好明白。刘邦封韩信为楚王、彭越为梁王后，刘邦是汉王，韩信是楚王，韩王信是韩王，英布是淮南王，彭越是梁王，吴芮是衡山王，张敖是赵王，臧荼是燕王。以“王”来定尊卑，七位异姓诸侯王和汉王刘邦不相上下。韩信、彭越、英布、韩王信、张敖等五位是刘邦所封，衡山王吴芮、燕王臧荼及汉王刘邦是项羽所封。八位诸侯王的尊卑确实有些混乱，汉王刘邦的地位显着高于其他七位异姓诸侯王，但大家都是“王”，似乎又无高下之分。解决这一题目标办法是让“大王”刘邦再向上升一升，这样，尊卑高下就一览无余了。怎么向上升呢？上尊号。

第二个题目有些蹊跷。七位异姓诸侯王联名上疏要求刘邦上“天子”尊号，为什么不上其他尊号呢？

在政治制度的选择上，人们每每习惯于从历史中探求答案。刘邦之前，存在着两种大相径庭的政治制度：一是商周的邦国制度，也就是分封制；二是秦始皇的帝国制度，也就是郡县制。项羽当年选择的是霸王。霸王是特定时期的产物，本质上属于邦国制度。邦国制的中后期，天子已不能真正支配王权时，诸侯中的强者就成为霸王。以是，从本质上讲，霸王是邦国制的一种变形。

为什么七位异姓诸侯王偏偏选择“天子”而不选择其他尊号呢？

《史记》《汉书》没有纪录此事。劝刘邦上尊号这么大的事，七位异姓诸侯王总得事先通通气，打打招呼，起码得聚在一起商量一下吧？史书齐备无载。史书不载不等于没有，史书不载我们关心的题目标情况非常多。今人答复这类题目标办法只有一条：尽可能理性、公正地分析。

刘邦从未谈过灭了项羽后他要什么尊号，但是，这不等于没有蛛丝马迹可以表明刘邦的心迹。

第一，刘邦的目标是得到天下。

武涉游说韩信时评价刘邦说：“其意非尽吞天下者不休。”什么意思呢？就是刘邦想要做老大。这是项羽团体对刘邦兵出函谷关终极目标的解释。这一点，七位异姓诸侯王都会有所了解。为一个意在“尽吞天下”的诸侯王上什么尊号？“天子”！

第二，刘邦的行政建制是郡县制。

刘邦重返关中后率先撤除三秦王，在关中“置陇西、北地、上郡、渭南、河上、中地郡”，“关外置河南郡”，完全承袭了秦帝国在地方实验郡县制的行政建制。韩信灭魏后，“定魏为河东郡”。刘邦承袭秦帝国郡县制的行政建制，透露出刘邦在后项羽期间将要行帝国制的端倪。

第三，刘邦对诸侯联名上疏的反应是默许。

以楚王韩信为首的七位诸侯王联名上疏汉王刘邦上“天子”尊号后，刘邦推辞不受。

像刘邦这样的“大王”当然不会说自己要当什么，他想当什么必要别人去猜，这就是“搬梯子”。诸侯王们陈述了汉王刘邦应该上尊号的三大理由：一是功大，二是德厚，三是上下不分。简朴来说，汉王功大德厚，但是和其他诸侯王无法区分上下，只有加尊号才气解决这一题目。这三大理由决定了必须让刘邦向上爬，但向上爬得给刘邦搬个梯子吧？有了梯子，就能光明正大地向上攀登。

刘邦如何答复呢？

“帝”必是贤者。如果我不是贤者，上了尊号，岂非“虚言亡实之名”？这不是我所渴望的。你们这些诸侯王如此“推高寡人”，叫我怎么处置惩罚呢？

刘邦这个表态有三点值得关注：一是不反对称帝，二是质疑自己的资格，三是担心自己被推高后不利益事。固然刘邦也说“寡人闻帝者贤者有也，虚言亡实之名，非所取也”，但是刘邦并不反对诸侯王的劝进。只是说“帝者贤者”，我尚不够贤。

刘邦表态的关键是不反对！不反对就是默许。

如果刘邦不想当天子，他完全可以直截了本地拒绝，但是，刘邦没有这样表态。诸侯王们得到这一信息，就是傻子也明确，他们劝汉王上“天子”尊号的做法对头了。下面必要“搬梯子”，让他愿意向上攀登。

诸侯王是一方诸侯，个个听觉极佳，刘邦的画外音，他们一听就明确了！他们第二次集体上疏，说汉王有三大功德，一是“灭乱秦”，二是“诛不义”（指灭项羽），三是“功臣皆受地食邑”，以是，称“汉王”已经不敷以表述刘邦的功德了，只有“居帝位”才气名实相符。渴望“大王以幸天下”。

这封上疏总结了刘邦灭秦、灭项、封诸侯三大功绩，唯有称帝才气让天下百姓满意。第二次上疏的关键是只有汉王称帝才气让天下百姓满意。这是一个最让刘邦动心的梯子。这把梯子搬过来再不向上攀登，岂不让天下百姓大失所望？

刘邦不再推辞。只是说，只要你们都认为我上“天子”尊号有利天下百姓就行了。

在刘邦的首肯下，“诸侯王及太尉长安侯臣绾等三百人，与博士稷嗣君叔孙通”选择了一个好日子，“二月甲午，上尊号”，刘邦正式“即天子位于泛水之阳。尊王后曰皇后，太子曰皇太子”，并追尊自己的生母为“昭灵夫人”，完成了由汉王到西汉开国天子的历史性演变。

可见，“搬梯子”是一门大学问。要他人向上攀登，必要符合的梯子；要他人体面下台，也必要符合的梯子。

为什么天子总必要梯子呢？

由于天子太自我，总以为自己是天赋神权，一句话，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因此，顾及种种体面，不肯自己说出自己的想法，必要有人替他说。

明乎此，可知不但是天子，人，都必要梯子，梯子的存在缘于欲望和体面。人都有欲望，同时，又都讲体面。有欲望不想讲出来，或者不敢讲出来，梯子就派上用场了。

在符合的时候搬一把符合的梯子是一种人生聪明，但是，如果靠搬梯子谋取当权者的欣赏，或者当权者总是等候梯子的出现，则未必是人生之幸。

摘自 | 《领导文萃》2022年8月下

稿件泉源 | 《历史从未走远》，原标题《搬梯子》

责任编辑 | 张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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